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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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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心虚地瞄了她一眼:“怎么了?”

“她症状和黄夏说得一模一样,我来给她请半个月假。”看到江宁明显紧皱的眉头,叶箫懒得分辨里面有多少后悔、内疚和无措,继续逼问:“你明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还是固执己见,你缺心眼啊?”

“爸妈撑不了多久……我没时间解释了……”江宁握紧双拳,强忍内心的酸涩。叶箫还想说点什么,可她的雪花员工牌突然出现在眼前疯狂旋转,向她传达着新的抢救任务。她一把握住雪花,走之前反复确认江宁没有自杀的倾向,而是从桌子里拿出一杯凉透的紫米梅花糕,慢慢吃起来,才放心离开。

在假期中,于荧突然觉得地质院的工作不做也行,至少身体不会觉得到达极限开始罢工。这半个月,她一心完成教研院的论文任务,导师每天不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就是在回学校的路上,极其原始,又极其高效;舍友学有余力穿梭在家教、残障中心和康复中心,收获满满;师兄来回奔波于教研院,历史学院和考古现场仍然精神头十足;师姐在各个学院中游刃有余处理各项师生矛盾,帮他们解决教学和潜在的行政问题。

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兴趣导向和利益导向相比起来,简直是有用不完的力气,虽然她也喜欢收集亮晶晶的小石头,但事实证明她在地质这边似乎更愿意享受收藏的快乐,24小时挖矿淘洗出售归档连轴转,这不是仅凭一个人就能完全掌握的事……

第二次来到红山,于荧很庆幸自己出发前吃饱喝足,还带够了水。这次她没有碰到上回遇到的老婆婆,于荧问过所有路过的在岗清洁工,没有人知道同事里还有这样一个人,不知道她今天轮班休息,还是已经离开了岗位。

不需要照顾同伴的感受,于荧慢慢悠悠来到熊猫居住的山坳,来自榕城的黑白团子无视人群,将手里的竹笋啃得喷香,吃饱了,就伸个懒腰,站起来抖落一身的笋皮。人群中有人拍不到熊猫的画面,着急得喊出声,馆内的工作人员立马制止,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而胖熊猫疑惑地环顾四周,没找到发声的是谁,于是拉过一旁饲养员给的新鲜竹叶,一屁股坐下继续吃。吃饱了,就四脚朝天睡得不省人事。

绕过熊猫园,于荧又踏上那条将近60度的坡,她走走停停,遇到路边支撑的示意图便驻足观看。有的导航栏旁会贴着手写的书信,有的是给访客,有的是给动物。于荧一张张看过去,不同笔迹蕴含着相同的感情,其中一张被阳光晒得有些掉色的信纸上写着:“访客您好,这是红山迎来的又一个春天,或许我们已经相识很久,或许您对我们并不熟悉,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期待您去这里留下或收获什么。春天的真正主角是土地,无论是早春的野花野草,还是农田中的瓜果蔬菜,都开始施展自己的法术,让这里成为一片生机勃勃的乐园。希望今年在这里生活的野鸟、小兽与昆虫都能够顺利繁衍。祝您春天快乐。”信纸旁边还塑封着小松鼠、小蝴蝶在附近停留过的照片剪影,于荧看了,忍不住笑出声:“这创意,真用心。”

继续往前面的场馆走去,墙上贴的手写信纸更加丰富,甚至每一个园区都有专门的地方记录着“新住客”、“内部动向”和“动物转移”,通篇没有任何错别字,没有任何涂改痕迹,整体浏览下来十分舒畅美观,每一个笔划都是对动物们的满腔爱意。听到旁边准备留字条的游客问朋友某个字怎么写,于荧好像明白为什么导师如此刻意培养自己的手写习惯了。

随着游客越来越多,于荧渐渐被人群裹挟着移动,她不太想穿越层层叠叠的人群挤到前排,于是继续贴着墙根看展板,其中一块崭新的木制板子上用光亮的白油漆写着:“任何在红山生活过的物种都成为了生态系统的一部分,我们记录他们的名字,留下他们存在的痕迹,希望他们来去自由。”于荧带着悲伤的情绪将“来去自由”四个字细细摸过,不由得苦笑:“真的假的啊……”

她看完拐过弯,来到一片像菜园的地方,菜园周围的围栏不高,上面贴满了刺猬的照片,但于荧找了半天,没发现刺猬的痕迹。正当她疑惑时,一个蓝色的标签吸引了她的注意。标签看上去是便利贴的材质,它被剪成刺猬的卡通形状,边缘有一道浅浅的铅笔勾线痕迹。上面同样手写着一句话:“刺猬花园中的刺猬已经通过放归评估,放归回到野外了,所以现在里面没有刺猬哦~”语气轻快俏皮,十分可爱。

除了这些十分温暖的话语,展板上还经常写一些科普,比如:“扬子鳄的冬眠时间”、“猫尾会说话”等,院内还时不时出现“拒绝动物表演”的宣传板报,板子上画着一头小熊,嘴巴被红色的布条捆住,露出无助的眼神,它的爪子拍打着表演道具,指甲缝里渗出森森血液。这样的画面让于荧总想到修泽带她常去的斗兽场,里面的动物穿着奇奇怪怪的装束逗人开心,有的和更凶猛的物种进行打斗,赢者活,输者死。可能于荧的表情过于冷酷,旁边坐在婴儿车里吃棒棒糖的小孩被吓得大哭,冲一旁给她冲奶瓶的妈妈伸出了胳膊。

路过狐园,于荧和处理完难产拎着医药箱出门的叶箫打了个照面,叶箫看到她精神焕发的样子松了一口气:“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寒暄过后,于荧试图从叶萧那里问出点有关于海灯的情况,可叶萧一听海灯的名字,对这个问题退避三舍,不停转移话题。于荧看破不说破,或许,从秀容府和叶萧相遇,就是江宁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她彻底看清了自己对江宁的价值,不再逼迫自己追寻真相。

尽管拒绝了江宁,不再和他回他家。但于荧还是会偷偷给海灯父母寄去龙城的特产,快递单上寄件人虽然是化名,二老还是知道是谁寄来的。

有一天,于荧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仓库项链落在江宁家客房了,她看了下江宁的行程,确认江宁出差,便一个人跑到江宁父母的家门口,按门铃后无人响应,她不停向院内张望。

江柯拎着买好的菜,和海嫣相互扶持,步履蹒跚地靠近门口,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窝在墙脚。看到小姑娘孤独的身影,老夫妻面面相觑,缓缓向蹲在地上发呆的女孩靠近,声音慈祥而温柔:“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于荧抬头:“叔叔阿姨?实在不好意思叨扰了,我把东西落在客房抽屉了,我想来取一下。”

夫妻俩把于荧带进屋,给她准备好暖和的茶水,于荧看到老人手里除了菜,还拿着药——癌症晚期缓和病症的药。

江柯一边择菜,一边温柔地和帮忙的于荧聊天:“你好久没来了,我们很想你。”

“我本专业任务多,有点抽不开身。”于荧对叔叔礼貌微笑,但言语中很是疏离。

海嫣给于荧放好茶水,也加入择菜:“孩子,我们知道江宁的心意,也知道你避嫌是为了你们好。海灯是海灯,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是你,你还有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去追求。这点是江宁考虑不周了,我们代他向你道歉。”

听到这里,于荧反应过来叔叔阿姨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不是海灯,她反而有些局促不安:“叔叔阿姨,能与您女儿拥有一张脸,给你们带去快乐,我也很高兴。”

“没错孩子,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没有人是完美的,你不用给自己套那么多枷锁,你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够了。”于荧的理性让江柯十分动容,他向她传递着温暖的谆谆教诲。

海嫣摸摸于荧的头:“院子里的车厘子我们都摘下来了,要不要留下来吃个午饭,饭后我们把车厘子都吃掉?”

于荧眼睛亮了,欣然接受。

择完菜,江柯在海嫣的帮助下系上了围裙:“今天我俩下厨,让你尝尝我们的手艺。”于荧心里很轻松,立马笑着站起身:“我帮你们吧。”

吃过午饭,于荧困意上头,她强打精神照顾江宁父母回屋午睡。关上卧室门,她则抱着海嫣洗好的一盆车厘子,不知不觉吐了一垃圾桶的果核。她窝在沙发里困意混沌,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再次睁开眼,于荧看到屋里光线昏暗不由得蒙了,而自己肚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小被子,拖鞋也被脱下放在脚边。

她摸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下来。转头喊了声叔叔阿姨,没人回应。她起身跑到江宁父母的卧室,敲了敲门,屋里没人回应。她再三表示自己要进来了,还是没人回应,于是她推开了卧室门。

江柯海嫣在床上睡得很安详,他们的手相叠在一起,下边是个相框。于荧小心翼翼把相框拿出来,翻过正面,是那张背后写着爱妻海灯的照片。于荧愣在原地,心跳开始加快,剧烈的窒息感笼罩全身。

这时江宁突然从门外进来,看到捂着心脏深呼吸的于荧有所诧异,于荧立马摆手解释:“这……不是我做的……”

江宁把相框从她手里拿去,倒扣在桌面上:“没事,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谢谢你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

葬礼结束后,于荧一路上沉默不语,江宁以为她心脏还不舒服,默默给于荧递了一杯水。于荧看着他不出声,也不伸手,她企图从江宁关心的眼神中看出一点不属于海灯的温柔,只是因为自己这张脸,江宁现在站在身边,给她递来温热的水。那这张脸没了呢?

想到这里,于荧越发冷淡,她还是没有接过温水,仰头看着江宁问:“海灯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想听听她的故事。”她看着江宁的眼睛,发现他不敢直视自己,嗫嚅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任何话来。于是她试探性问道:“所以你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和她长得一样,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安抚老人,给他们送葬对吗?”江宁眼里星星点点,于荧眼里都是对他回应的期待。他在这一刻想了无数理由和借口,都被自己默默否决掉。他想了很久,还是保持沉默。

于荧看他实在为难,大方地大手一摆,给江宁留下一个从容的背影:“记得结这学期的工钱,我这儿都有数,补助不许少算。”临走她又补了一句:“对了,我寒假要出差,很忙,顾不上你这边。你可以准备开始招聘假期实习生了。”江宁手握逐渐发凉的水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知道于荧现在急需要一个解释,可是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于荧一回宿舍,看到舍友在打电话,她双目通红,不停解释什么,看见于荧进来下意识把脸转了过去。

“我知道你急,但我这儿也没多少了,我都不敢随便答应朋友的聚餐什么的……”舍友逐渐哭出了声。

于荧眨眨眼,印象里舍友每天早出晚归,除了每天上课学习就是不停的兼职。有时候她睡觉的时候舍友还没回来,一睁眼舍友已经离开很久了,她都不知道对方是几点回来又是几点走的。

只听舍友继续哭:“我学费住宿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的,我也努力让自己健健康康的不给家里添麻烦,也从没要过家里一分钱,已经很懂事了吧?我现在还在读书,之前攒的积蓄已经全都给你了,你这一下子又让我拿十几万我从哪给你拿啊?”

于荧看着舍友逐渐崩溃的样子,自己已经听了一大半,感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思索一会儿,把舍友手机夺过来,在舍友惊讶的目光里笑着:“喂,是叔叔阿姨吗?”

“我是她妈妈,你是谁?”

于荧努力摆出一副甜美的笑容:“我是她舍友,是这样的,之前她借了我几万块,我现在着急用,问她总说再过两天。可谁的钱都不是白来的呀。我问了她好几次,她一直说没钱,我这边已经急到不行了,只能来问您要了。”

“她不是说有打工吗?肯定还有呢。”

“我不管她有没有,我之前因为生病欠了医院很多钱,医院说再不交钱,就只能给我停药了。她反正是各种借口拿不出来,要不是看到她联系家里,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我给您个卡号您把钱打过来吧,她现在已经因为钱得罪一大票人了,您也不希望她一个朋友都没有吧?”于荧信口胡诹,舍友捂着脸坐在一边,看不出什么情绪。

“死丫头赔钱货,说的那么好听,正经地方总是使不上力,还尽找事。”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骂声,于荧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儿,于荧的账户收到打款,立马咧出个笑容回应电话:“好的阿姨,钱收到了。谢谢您,还得是您,您做人这方面就是比她强。”

“把电话给那死丫头。”于荧把电话放回舍友手里,舍友红了眼眶,但看到于荧将钱款全打给了自己,瞬间睁大了眼睛。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依然愤怒:“那十几万你赶紧想办法,别给我惹是生非,否则你看着办。”话毕,电话被那边瞬间挂掉。

于荧摸摸鼻子,心虚地说:“这招只能用一次,现在我们都有对方的小把柄了,愿不愿意继续做朋友,随你。”

舍友摆摆手,苦笑:“我妈让我给弟弟准备结婚的东西,可是我也没结婚呢,她怎么不替我考虑考虑。”

“这些……我不太懂。”于荧一脸茫然地努力听懂舍友想表达什么意思。

“你家会把所有的资源都倾向男孩子吗?”舍友擦擦眼泪,委屈地问于荧。

“我只有一个养母,我家也只有我一个,这些东西还真不太明白。我只知道,你有选择让自己过得开心的权利。”于荧诚实地说。

“真是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舍友眼中又沽涌出一大串泪珠,笑得极其悲伤,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平时用来补充体能的巧克力,放到于荧手里:“有了这笔钱,我总算能松一口气了,谢啦。”说完舍友把吃空的泡面桶十分潇洒地丢进垃圾桶。

于荧拆开糖果的包装袋,小心放进嘴里,巧克力的味道醇香浓郁,里面还有细碎的榛子。原本是可口的休闲糖果,此时却像极了每个人光鲜靓丽的背后,都拥有难以直接消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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