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一夜没有音讯。
涂亮以为陈老师会劝徐珊回家,或者带她回自己家暂住一晚;裘江以为陈芷汀会带徐珊回家,自己也装作啥事没有地回来。两个男人都失算了。
很快,“华氏中药堂产权纠纷案”开庭了。
简国栋带来一个百岁老人和他的孙女。
关于药方的争论很快结束。华明山太太后期对药材和配比的改良,华岳对针灸辅助治疗的阐述,退烧膏药的研制方法都是独一无二的。既然大家都没有原始配方,谁的最有利于治疗效果,谁就可以无可争议地成为原始配方。
简国栋带来的老人讲了自己家族的故事。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正是混战时期,生存原本不易,一家四代单传的妇人难产,接生婆吓得跑了。医院全是伤兵。家人抬着产妇敲开华氏大门,肯请华太太救命,诊金不是问题。
明山太太已经进过政府办的接生训练班,但看产妇情况,还是没胆量接手,何况有前车之鉴。人命关天。这家老人跪下了。
华太太冒着被砸店门的风险,与男人签订“生死由命”的契约,冒险一试。孩子、大人都保住了。明山太太叮嘱家人待街上安静些,一定要送产妇去医院检查和治疗。可惜战火纷飞,一直不太安静,产妇终因产褥热去世。女人临走前留下遗言,要孩子终身视华家为救命恩人。
这家男主人姓唐。
华氏繁盛,唐家不去凑那份热闹,华氏闹出风波来,唐氏子孙悄悄出面担下事情,没有让“华氏中药堂”四分五裂。收购华氏股份后,唐氏从未出面,放心让华家自主经营,只在分红时派可靠的人出面收取利润。
“我太太死前多次委托家人去华氏取药,当时签的生死契约和抓药药方至今保藏,只有华明山老先生的手迹,没有听说华钦山。在我儿出生前几年,华钦山已经分家离开了华氏……”
唐老先生年事已高,但口齿清楚,眼睛里依然冒着精光,像暗夜里的火星。老人独生子在三十年后跳楼自杀,老人带着唯一的孙女回到城中村,成为村中高龄老人。简国栋知道老人的心酸史,也只有他这样的人物才能请得动老人家出庭。
老而不死是为妖。这个老精怪看向华钦山的眼神让他心慌脸臊。
对于败诉,华钦山并没有显出太多的情绪。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活了一大把年纪,该明白了。只是高律师保住了孩儿的命,听从他安排就是。
万一成功了呢?多弄些钱,总没坏处。
万一儿子又出来了呢?身边有钱,总没坏处。
“华瑞案”结束后,敏慧给裘江换了办公室,同时把黎昌盛调过来跟自己。
李仲水家族的企业又扩大了,他不想跟妻子分开,在家族长辈间做了调停,带立秋回柏水镇,担任家族企业的法人。曲谈整顿律所,更名并招新人。
李伯山调去考古研究所上班,偶尔去大学搞个讲座。他又见过裘江一次,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一阵风雨过去,天气骤然冷下来,城市供暖系统开始启动。东正中学是老学校,没有供暖设施,后期补装的管道供暖效果不理想,教室人多也不觉得冷,办公室就不行了,老师学生进进出出,四处透风,老师们衣着臃肿起来。
早读时间又提前了。正是夜冷好睡觉的时光,天没亮就起床成为师生共同的痛苦。老师们发了一通牢骚,继续逆来顺受。
教育法上最基本的上课、休息时间都是想改就改,多说无益。
陈芷汀和徐珊约着买新大衣新围巾。徐珊砍不下价钱,陈芷汀也不叫贵。徐司令指哪,陈小兵杀哪,两个女人心里都堆着一些事,没法开口说。
陈芷汀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怕徐珊嘴巴不严,怕影响到真真;徐珊担心什么闭住嘴口,只有自己知道。
天气越发冷了,陈芷汀却动了穿裙子的念头,轻柔飘逸的、典雅垂顺的、棉软质朴的,都有浅淡的花纹,细碎繁复的小花……这些念头让她渴望春天快点到来。
徐珊见她总摸裙子,建议她买厚袜子长筒靴,搭配毛衫裙,陈芷汀点点头。徐珊看向她的眼光充满了异样。
陈老师变了。以前几百块钱的衣服都嫌贵,现在大几千块,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