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殿下说的下午回来,她现在去军营,岂不是容易错过?
江雪萤想了一下,也没拒绝,她也没有说“不” 的权利,回屋收拾了两件厚衣裳装上,再将姑姑让厨房做的糕点带上。
天光已经开始暗了。
江雪萤带着明巧一起上了马车,问了府里的车夫后,得知王府离军营还是有些远,快的话也要近一个时辰。
“王妃吃点东西,先垫一下吧,一直不吃,身体也扛不住啊。”
江雪萤温柔笑了笑,又恢复成往常平易近人的样子,“我饿了便吃,不用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明巧想起在香远堂里太妃说大小姐是个孩子,叹息道:“王妃也才十余岁,在家中,肯定也是放在手心里看待的。”
她不知江府实情,没想过这话有什么问题。
江雪萤闻言微顿,而后眉眼弯了一下。
她若是有娘亲,肯定也是被宠着长大的。
马车出城之后往北行驶,所经途中逐渐变得荒芜起来,偶有村庄,都不是很多。
马车赶得快,但也平稳,江雪萤没产生什么不适。
天空逐渐黑了下来,唯剩一点微光在西方的天际边。
大概如车夫所说,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到军营。
夜晚看得并不清楚,但能听见远处隐隐的操练声。
军营大门外燃着高高的篝火,马车上挂着王府的标志,停下检查时,侍卫还是比较友善。
下车前,江雪萤戴好帷帽,拿给他们王府的令牌,并说明来意。
军营中人知道殿下成了亲,但绝大多数都不知道王妃长什么样,也从未有过女子来找过殿下。
严格禀照职责外,还带了丝好奇。
两名侍卫来回检查,确认他们只带了吃食和衣物,信物也没什么问题。
回复道:“殿下现在并不在军营,恐怕不能如你们的愿了。”
江雪萤蹙眉,当真这么巧错过了么,问:“殿下回王府了吗?”
“并未。”
“殿下行踪,可否告知?”
两名侍卫对望一眼,随后道:“殿下下午带兵出去,后面我们便不得而知了。”
“多谢。”
这没见到人就回去,太妃想来不会满意,两人决定在这儿等一会儿,若晚了还等不到人就回去。
外面天寒,这边感觉比城里面更加冷些。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从军营里出来,向侍卫吩咐了什么,随后他们转身走过来,让她们进去等。
那人带着江雪萤主仆二人进去,军营中是一股肃穆的气息,行走其间,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甚至让人不敢大口呼吸。
一路幽静,时不时有士兵巡视,见到他们一行人总会停下问询,但带他们的那人似乎地位很高,没问两句便会放他们离开。
她们被带到一顶帷幄前,隔着昏暗的光,看不清前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他粗着声音道:“在这儿等吧。”
“多谢。”
江雪萤与明巧进了帷幄,木架上烧着一盆火,能基本视物,还不算非常黑暗。
里面有一张桌子,几条木凳,几乎没什么装饰,看上去很简单。
两人放下食盒和包裹坐下来,较之外面的寒风凛冽,这儿确实温暖了不少。
太妃应当知道她们到军营已是天黑,待会返回王府,更是摸黑前行。
她时时刻刻担心的都是殿下,不会为旁人分神,哪怕是一点。
江雪萤理解她爱子心切,可遭罪的却是自己。
还是她命不好。
命好的话,就不会大晚上坐在这儿了。
她撑着下巴,带着讽意却又极为乐观地想。
两人坐着不说话,场面有些僵,左右无聊,江雪萤看向明巧问道:“姑姑,你来王府多少年了?”
明巧以为她还在伤心,对她的主动搭话还有些惊讶,微笑着回道:“大概有十几年了,王妃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在王府这么多年,经历过很多多事,若换作别的女子,恨不得在她这儿将有关殿下的话套完。
而王妃却很少问,像是不关心不在意一样。
明巧有些看不懂她。
江雪萤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无聊罢了。”
明巧听她这样说,又有些失望,不忍她突如其来的兴致灭掉,看着模糊火光里温柔中带着一丝伤感的面容,开口道:“既然无聊,王妃想不想知道有关殿下的事?”
江雪萤转头看向她,本不愿意,但看她带着希冀的样子,又不忍拒绝。
于是点了点头。
明巧一下笑起来,她平日都比较稳重,江雪萤还没看过她这样放松的模样,心下也温暖起来。
跳跃的火光里,她娓娓道来:“殿下呢,性子比较冷淡,不管是面对外面的人,还是面对太妃和大小姐等等,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从前,在老燕王的教导下,殿下很小的时候便开始习武,三四岁的时候还没有刀剑高,老燕王便专门打造了适合他的兵器。”
他在家中肯定也很受宠爱,江雪萤想。
“夏日烈阳炙烤,冬日寒霜刺骨,训练都不会停歇分毫。殿下有天赋,学什么都很快。”
“小时候的殿下冰雪聪明,言行举止就像是个小大人一样,有女眷想抱他,他都不许。”
说到这儿,明巧看向她,见她露了一点笑出来,心底有些欣慰。
江雪萤脑海里似乎能勾勒出殿下小时候的模样,一个板着脸的小正经,跟现在的性子可以说是很像了。
景安小时候便不一样了,他可爱得多,会撒娇会求抱。
他总能敏锐地感知到旁人的情绪,她不开心的时候,他就会说些甜甜的话哄她。
但他也很乖,知道在府里没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不会抱怨为什么他们只能喝寡淡的米汤,而旁人却能大鱼大肉,不会怪阿姐没有照顾好他。
就连曾经他提起过一次娘亲,见她面色不对,他就再也没有讲过。
他那么懂事,是娘亲留给她,在世间最后的宝物。
姑姑说了很多,江雪萤怀疑有些事情的真假,但见她讲得开心,便也没出声询问。
有很多关于殿下的小事,汇集在一起,让人觉得他有了几分人间的气息。
后来殿下变得更为冷清,是老燕王死后,他承袭爵位之时。
数十万军士需要掌管,要让那些老将接受这个年轻的燕王殿下,没有足够的实力,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在军营里想要实力,靠的是摆在眼前的战功。
那时,边境屡次来犯,殿下数次亲自领兵征伐,有次深入敌境千里,直取敌方老巢。
他的战术别人看不懂,神出鬼没一般,让人捉摸不透,也让敌人害怕。
最后,他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之后敌方不得不签了和平条约,自愿割地进贡。
他展现出了他真正的实力,让军中将领信服,受百姓爱戴,才能在异姓王这张高凳上坐稳。
扛着多少压力,吃了多少苦,应该也只有亲历人才真正知晓。
明巧语重心长道:“告诉王妃这些,不是为了其他,只是想让王妃能更多了解殿下。殿下并不可怕,王妃与殿下相处的这些日子,应该也能感受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王妃那么想逃离殿下?
“您是王妃,是殿下的正妻,人这一辈子,既然成了亲,夫妻二人便是要相互扶持着走,木已成舟,王妃何不往前看?”
“我……”江雪萤顿住。
她可能,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嫁人这一天,替嫁……也只是为了能保护好景安。
听了这番话,江雪萤脑子里乱糟糟的。
今日不是一个思考这些事的好时候。
没坐一会儿,门口有侍卫问她们需不需要火盆,让明巧跟他们去取一个。
帷幄中没那么冷,但干坐着,手脚也很冻人,明巧碰到江雪萤冰冷的手背,答应了跟他们过去。
“王妃在这儿坐一会儿,待会便回来。”
周边昏暗,江雪萤独自一人坐在木凳上,耳边听着大风刮过帷幄传来的沙沙声,心中有些不安。
外面都是军中将士,按理说不会有这种感觉。
许是阴暗环境使然,让她心生焦虑。
帷幄的帘帐突然被人掀开了一点,一丝火光透了进来。
姑姑刚出去,没这么快回来,还有旁人?
江雪萤看不到人,紧张注意着门口的方向,下一刻,就见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眼前瞬间被一片黑暗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