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蹲着久了,窦明旖双脚落地,双腿却一软,右手几近本能地攀附住就近的力臂。
入手的是上好的衣料丝滑柔软,窦明旖瞬间想起这男子的身份与对她所做的事。她吓得魂飞魄散,头皮一阵发麻,低着头恭敬行礼,“窦氏明旖……见过宁王世子。”
不会弄错,拉她上房梁的就是宁王府的世子,齐谨。
那位京中最嚣张跋扈的主,做事向来只凭喜好。
出声半晌不见回应,窦明旖眼皮稍抬了抬。
只见齐谨拿出一小瓶液体朝那尸体倒了下去,尸体便在“滋滋”声中化为一滩血水。
这等恐怖的一幕,窦明旖牙关止不住地想打颤,却被她死死咬住。
“哦?被你认出来了。”
齐谨缓慢走近,发觉窦明旖因自己的靠近又向后退了退,他笑着掂了掂手里的小瓶。
那是化尸水。
齐谨似笑非笑,窦明旖的脸色无比难看。
“你,怕我?”齐谨嘴角一勾,又靠近了些,声音带着点笑意。
察觉到他用的是“我”,窦明旖眼眸闪动,心下明白他或许不想被他人知晓自己身份,故作伪装。
他是私自来的南淮楚家。
“嗯?”齐谨见她眼神飘忽愣了神,指尖抵在窦明旖的下巴处,他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的双眸与自己对视。
一个字是被他带了三分缱倦与质疑,好似倘若窦明旖说出让他不满意的话,他便会发怒一般。还有四分的是逗趣,挠在人儿心尖尖上,有些发痒。
“同我说,怕吗?”
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捏在她的下巴上,指腹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摩挲。
齐谨离得很近,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充斥着暧昧。
这一举动令窦明旖颇为恼怒。
“明旖……不敢。”她咬咬唇,目光坚定。
心脏跳得很快,在这寂静中听得很是清楚,但窦明旖依旧佯装镇定的缓缓吐出这几字。
两人这般的对视,使得窦明旖不得不端详于他。
世人道,宁王府世子,虽怒时而若阴柔,虽病时而若骄子。
确实如此。
他约莫十七、八岁,乌发用黑丝带束在脑后松松垮垮几分肆意,一双桃花眼带着邪气,左眉微挑间面似有流光拂过。
他的薄唇不似正常人般红艳。
若说他的双眼宛如绽放的桃瓣,那他的嘴唇则浅若初结的桃苞儿,不带一点儿红润,只是浅浅的淡粉。
他的脸色苍白无血色,这是身子带病的征兆。
前世她曾听说宁王世子齐谨身患顽疾,无福消受美色,以至于及冠亦不曾娶妃。
因他为当今圣上嫡亲弟弟的唯一子嗣,备受明德帝与太后的宠爱,盛宠之下自小生性多变,是位不好相处的主儿。
当初贵为皇后所出的荣昌公主惹了他的霉头,当场受辱。即使皇后向皇上求情亦无济于事,可见其受之荣宠。后来齐谨仍不满意,私下惩戒荣昌公主,遍体鳞伤还差点毁了容,那之后荣昌公主足足调养了好几个月。
此刻齐谨言笑晏晏,嘴角那恰到好处的弧度,竟是叫他这张脸有股说不出的潋滟风流。
“是不敢,还是不会?”齐谨声音微冷。
窦明旖不再回答,乖巧闭嘴。
齐谨墨如黑玉的双眸清晰映照出她瞪得微圆的双眼,他眼中看似盛着怒气,但与传言说的一般,虽怒时而若笑,嘴角的笑更多是玩味。
他不开口,窦明旖更是不敢说话。
齐谨能瞧出她眼中闪动过一刹惧怕,可偏偏脸上镇定无比,她的眼神干净而无惧,配上半褪的羞恼,这模样很是取悦了他。
明旖啊明旖。
心情一好,齐谨便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脱离掣肘,窦明旖的脚步便朝后迈了迈,齐谨心下不瞒,起了性子不让她如意。
窦明旖后退一步,他就跟着上前一步。
她再后退,他再上前。
似乎这就是一场很有意思的追逐。
齐谨看着面前的小鼠儿,少女生得一双秋波眉,眉眼间带着浑然天成的温软与娇靥,宛如画中盈花照秋水。
假以时日,即使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也是上乘风姿。
不知为何他很想看她面上露出受惊的表情,那模样定是可爱又逗趣。
窦明旖缩了缩脖子,再次小小的后退一步,齐谨好笑地看着她这番举动,“怎么?方才可是见窦大小姐胆儿大的很,连自残的法子都做的出来……”
说着,他变戏法似得从衣袖里拿出一支小巧的花簪,可不就是之前她头上戴着的那支。
窦明旖抿唇,她哪里是自残,分明是自保好吗?
“物归原主。”齐谨递了过来。
窦明旖并不敢接,这簪子毕竟过了齐谨之手。
可齐谨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目光扫过她蹦得紧紧地小脸,“呵”地轻笑出了声。
“本世子突然想起来,本世子好像是救了窦大小姐一命吧?”他凑上前贴近她的脸,邪里邪气问话。
他用了“本世子”。
既然提出了他的身份,必定带了某种压迫的意味,窦明旖当然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僵直着身子蹲了蹲恭敬回道:“明旖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齐谨望见那抹蓝紫色紫藤在窦明旖的裙摆处开的娇艳,少女这回头埋得低低的,打定主意绝对不要与他再有任何对视,一时他眼神幽黑几分,嘴角微勾,“既然是救命之恩,窦大小姐可是该还恩?”
他忽然忆起宁王府内开的同样如斯美丽的紫色花絮。
最初时柔弱不堪,那紫藤却随着年岁增长,愈发顽强挺立,最后竟绽放出一片风华。
低着头的窦明旖想不明白。
报恩?
她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况且,他宁王世子能缺什么,是他没有而她却有的?
只听齐谨幽幽道:“无以相报,不如以身相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