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哆哆嗦嗦地跪下。
王德不知情,他又怎会不知情!
“女儿问了张生,他说是王德查的马车,马车无事,才会驾离马车。”
窦明旖拿帕子掩住自己的唇,轻咳了一声,声音缓缓,她抬眼目光柔柔的落在对面坐着的窦明曦身上,眼底流过一丝光芒,“女儿想,看来是鬼怪作祟吧。”
这话说得窦明曦与林氏一阵发毛。
林氏更是先反驳道:“旖姐儿,这世上怎会有鬼怪。”
“既然不是鬼,那车如何毁的?”
窦谦看向张生,“张生,你说是王德负责检查马车的?”
“是,老爷,奴才不敢说半句假话。”张生头垂地。
王德跟着嚎,“老爷啊,奴才没骗您啊,马车就是好好的!”
窦明旖轻笑出声。
她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能听见。
她意思像是在说,瞧吧,就是有鬼。
林氏脸色极其不好,她看窦谦隐隐要发怒,提声问:“王德,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做了手脚!在老爷跟前,你还敢撒谎,本夫人看你是不想活了!”
王德一抬起头,便看见她身边的吴嬷嬷目光淬了毒一般死盯着他。
“大夫人饶命!大老爷饶命!”
王德猛然磕了十几下头,哭喊道:“是奴才失职,大小姐二小姐乘坐的马车,车轴在行走之前便有了裂缝,小的……小的……”
后面的他未能说下去,但事情已明了,若不是这裂缝,马车岂会四分五裂。大小姐二小姐差点被马车坠毁害死,都是因他失职,未尽职责。
王德闭了闭眼,想到二小姐来找自己,言辞呖呖说的都是:“不准你修好车轴,你就告诉张生,马车无事,知道了吗?”
可事到如今,他能如何?自己一家老小都在大夫人手里,死他一个足以。
王德面露死灰。
窦谦气极,怒斥:“王德,你好大的胆子!王管家,把人带下去杖责十大板!”
窦明旖眸光闪动,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呢。
只有十大板吗?这也太轻了。
“父亲,容女儿多嘴,王德当了府中十年的车夫,却连我与二妹乘坐的马车都会有疏忽。这是未出什么大事,若是当时没有赵二公子,二妹许是已是……”
没命了。
窦明旖垂头语气难耐,又带着病中的几分柔弱。
窦谦看她仍在病中,就是因为这事受了苦,再冷的心肠还是升起了一丝心疼。
坐一旁的林氏听这话,不经意间拍了窦明曦的手背,窦明曦接着道:“爹爹,大姐说的不错,王德干了十年竟然还有这等疏忽,女儿实在是放不下心。”
林氏要她顺着窦明旖说,窦明曦只好开口。
窦谦略有不满。
之前说不要处治王德是她们母女,这会儿要处治的又是她们母女,窦谦憋了一口怒气,“王管家,把王德送走,从此以后王德再不是我窦府的奴才。”
果然拿二小姐窦明曦的名义,事情处理的出奇的顺利呢。
窦明旖微微笑。
窦谦一甩袖子先行离开,窦明旖以病为由,跟着也带着人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窦明曦便抱起林氏的胳膊摇晃撒娇,想到因窦明旖只得舍了王德,她就来气,“娘,你为何要女儿顺着她说……娘,不要气了。”
林氏正生着气,被她这么一撒娇,气早没了,她用手指点了一下窦明曦的额头,“你啊,以后做事情不能着急,过了这么多年了,一刻都熬不住了吗?”
“我……”窦明曦皱起眉头,娇柔小脸划过一抹狠戾,“我看见她我这心头便像堵着一口怒火。娘,我总觉得,她是不是发现我做的手脚了。”
“马车一事都抹了个干净,她就是再怀疑也发现不了是你所为,你且不可自乱了分寸。”
“娘,我知道的。”
“到左督御史府,你大姐不去,你便好好带着你三妹和四妹。”
窦明曦甜甜应是。
林氏爱抚地抚摸她的发丝,窦明曦顺势依偎进她的怀里。
不管怎样,她的女儿一定都是最好的。
绝不会输给窦明旖。
……
过了两日,到了窦府几姐妹去左督御史府的日子。
窦明旖病已好,不过此前她说过不会去,便装病卧床躲了去秋月院的问安。
知秋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窦明旖侧卧榻上读着那本大少爷书房里拿来的书,她轻悄悄走过去。
“小姐,该吃药了。”
窦明旖把书放置到一旁,端起药一口气喝下去,她没转头又拿起书,只低声道:“二小姐、三小姐与四小姐都已经出发了吗?”
知英一愣,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只当是随意问问,回道:“已经走了。”
她看了一眼卧床的窦明旖,从气色上看并不像是带病之身,想来小姐的病已好了。小姐病好,为何不去左都御史府呢?
若是大小姐去了,兴许自己也会跟着去。
窦明旖正读着《大胤史》,哪里知道知英的小心思。
文中正到第三年,知秋蓦地闯了进来,她神色匆忙急色凛声禀道:“大小姐不好了,梅姨娘,她——自尽了!”
窦明旖手臂脱力,书本摊开落在被单上,一张纸条堪堪掉落,手指便就落在了纸上。
胤元三年,襄国公府同党谋逆,满门抄斩。
那一年,她的娘亲柳氏去世,胞兄窦明裕失踪,从此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