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抱着饭碗叹气:“不是叔说你,你这真是白瞎了一身好装备。”
师吴青直接一脚踹过去:“……滚。”
陈政的文化水平只到小学毕业就被他亲手夭折了,过早接触社会的他,去南方进过厂,干过流水线,在工地搬过砖,后来回家跑摩托,又跟人学修车的手艺,再到娶老婆……说得上人生阅历丰富,他接触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可谓出走半生,归来仍旧是一身乡野气。
师吴青其实有点子书生清高,骨子里很不喜欢他们那满口荤话和动不动就开黄腔的习惯。
但他不可能也不会去要求别人改变。
硬给泥腿子镀层金,实在大可不必。
他只能自己适应。
但他的适应能力又不是很好,所以他选择避居山上,可以减少很大一部分的“粗鄙言语”接触。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他没有读过书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和他们融为一体,然后年纪合适就结婚生子,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但他读过书。
他读的书,让他与人为善,教他谨言慎行,三思而后行,教他……他做到了很多。
唯独书里教他勇敢,他没能做到。
陈政很快回了店里,和老婆叨叨家长里短。
师吴青目光还落在李会身上。
她已经没有撕叶子了,开始抱着腿解鞋带玩了。
他很想过去。
可他要过去吗?
过去说什么?
给人希望,再赶人走?
让她留在这穷乡僻壤一辈子熬不出头?
不敢去想,一想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两巴掌。
师吴青收回目光,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回山了。
那是他的归宿,不该是李会的。
二十出头的年纪,多出去走走,多认识一些优秀的人,很快就能把他忘了。
半个月时间匆匆而去,期末考如期而至。
这段时间里,李会基本都泡在镇上,没想过去山上……也不是没想过吧,只是没付出实际而已。
偶尔她会拿出手机盯着某个微信好友发呆。
偶尔出去街上吃饭,也会多去瞄一眼那几个店。
当然,还是能时常看到那个大高个儿。
渐渐地,她脱离了最开始那一段要死不活的狗比失恋期,又变得一天到晚就傻乐傻乐的样子。
她还是会去观察他。
然后发现他常在店里干活,或者在街上闲逛,偶尔他也会摆摊,卖鸡卖水果卖菜卖面包……不是,他怎么什么都在做?
才二三十岁的年纪,就提前进入了七老八十的生活状态?
这直接少奋斗了五十年哇……
可是……
工作之余想起这么个人时,李会就会发一会儿呆。
发呆之后又想:真的很奇怪啊,自己。
明明他都没给希望了。
可她怎么还是那么跃跃欲试呢?
徐笑笑说:“女人,承认吧,你的名字叫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会:“……”
有道理。
我们伟大的女人,有什么是搞不到手的?
开玩笑!
李会心里有了个伟大的决定。
期末考试过去之后,就意味着暑假将至。
暑假,她原本的安排是回家学习,备考。
实习的时候接到一个不是很优秀的班级,对她而言其实是无所谓的,她这一趟本来就是积攒工作经验罢了。
但她这个年纪多多少少有点不服输,所以这几个月对三班也是下了苦心的。
好在期末考的语文成绩没有让她失望,排名在年级里并没有下降。
她也不强求挤进前二了,毕竟总共才四个班,一班二班的好学生,她再天赋异禀,也无法强求孩子们个个都逆袭成学霸。
张令初性格虽然还是那样,但各科成绩都有提升,她很欣慰,虽然也不知道这种提升会持续多久。
一直忙到改完试卷,李会才彻底松闲下来。
这人一旦闲下来,思想就会神游太虚。
最后一天班上完,下班时,她的搭班老师周进问她是不是要回家,他要去C市,正好可以捎她一程。
李会想也没想就摇头。
她想过,时间会让人忘记一切。
也试过,但在这一块,她的决心先一步中道崩阻了。
她发现自己对那只白鹤山山鬼,早就充满了好奇,相思难竭。
尤其最近,烦思如泉涌啊!
名字就像鬼,缠得她不再安宁。
她拍了下脑袋,问周进:“周老师,白鹤山的西瓜和桃子还有吧?”
周进说:“有啊,昨天赶集,我看到街口摩托车维修店的老板拉了一车下来卖。”
“摩托车店老板啊?”
周进以为她不知道,就说:“那也是白鹤山的人,叫陈政,跟青哥还是亲戚,不过陈政他们家早就搬到镇上来了……我听说这老板方圆百里都跑活儿,偶尔带着青哥一起,帮人家安装水电啊,汽修什么的,都会一点,也会帮青哥卖点山里的水果。”
李会喃喃道:“他们真是卧虎藏龙啊。”
“不过都是普通百姓为生计奔波罢了,”周进问:“你要去买水果吗?”
“有点想去看看,如果好吃的话,我想带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