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米终于打完最后一个字母,端肃如他也不免如释重负的感叹——这一定是史上最迅猛的完稿。有生华参与的陈靛个人稿件总是展开的特别流畅也完成的特别迅速。杰瑞米抬手看表。比计划提前了近一个小时,他都怀疑如此顺利是这二人想多挤点私人时间出来独处。
“Ping you.”生华改完几个打错字把稿件在线发给杰瑞米以便他统一对稿,然后靠上椅背咬开水瓶接着吨吨灌水。
“Got it.”杰瑞米确定收件后合上电脑十分自觉的准备迅速撤退,又突然想起自己还身负董事会的艰巨使命。
“Sir.” 杰瑞米夹着电脑来到陈靛身边,把手机递到陈靛面前,”Thought you should see these.”
“Mr. Kolhberg posted the conversation with you on Asian Heritage Month through LinkedlIn, emphasized the effect of the Asian voluntary contribution during the disaster relief in Indonesia which led to the creation of The Asian European Foundation, and the strong support that CCU has provided to the organization. The clicks were extremely remarkable …”
生华咬着瓶嘴,两眼不动声色地盯着窗边站着拐弯抹角的杰瑞米和面无表情划着手机的陈靛,后者自然知道杰瑞米意有所指却意兴阑珊。公共关系委员会有几个成员有意希望陈靛以自己为IP开设个人社媒账号引流,但陈靛一直对此十分抗拒,于是这个吹耳旁风的任务就落在了杰瑞米头上。恰逢本月是亚裔传统月,陈靛出席了相关公共媒体曝光的活动也接受了公开采访,但集团依然希望陈靛以个人名义及其族裔的影响力在中英双语社会各界进一步展开宣传。
“If I may,“陈靛将手机还给杰瑞米,目光投向窗外对岸高楼林立的中环,许是阳光太盛,他压起眉眼:” I’d like to know the conversion rates.”
“Counting.”
这显然不是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杰瑞米紧张的看着面前没有说话的陈靛,不知道是不是香港过分湿热的气候使然,陈靛的脸色似乎是比平日更苍白一些。且陈靛一向体面,除非身体特别不适,即便是晨见和夜访他也总是穿戴整齐,只有残肢十分肿胀难以塞进义肢时才会使用轮椅。由于并不常见,杰瑞米现在看着躺椅上陈靛空瘪的双腿,依然感到非常的触目惊心。右侧半截大腿压着裤管抵着坐垫勉力撑着他挺拔的上半身,那左侧的缺失几乎就落在腰上,一整条空荡荡的裤腿被整齐的叠放在垫着残端的一方软枕上,陈靛的手敷着残损的肢体,有意无意的按压着缓解不适。杰瑞米喉头发紧。今天也许真不是个直言正谏的好时候。
另一侧不远处的生华饶有兴味的瞧着陈靛的晦涩之举。
——又在演了。
生华心里腹诽。
陈靛这只老狐狸,一开Townhall就腿疼,一有All Hands Meeting就胃疼,Fireside Chat实在逃不过总拉生华排练座谈,美其名曰——情绪价值。Townhall丢给Dandy, All Hands丢给Simon,社区志愿服务倒是从不缺席,义正辞严:因为只有社区服务可以和她一起。生华每每挖苦:“怕是不日要上那须弥山作云游散仙。”陈靛便十分心服首肯:“是个方案。”
生华算了算差不多也该自己上场了。她跳下吧椅,向天光夺目的落地窗边走去。
“Give me your data, and I’ll let you proceed your proposal.” 陈靛淡淡开口,下了逐客令。
来到躺椅背后,生华一手扶着椅背一手落在陈靛肩头,挂着礼貌而不失疏远的笑容对陷入尴尬的杰瑞米低语:”He is not feeling well today. Let him know once you ready.”
闻言杰瑞米肩膀一沉,只得从长计议。
生华把杰瑞米送到门口。对于陈靛开设个人社媒账号的事情生华摆着中立的态度,从财经版到社会名流,诚然打开这个知名度井喷的决口意味着私生活无限的让步,也就意味着她与陈靛的亲密关系随时面临着承兑为利益共同体的冰冷现实,可作为主席兼首席执行官的陈靛势必要接受来自董事会的裹挟,而于这千万扛鼎之中,生华只想陈靛能稍稍放下这其中他为家族、亲友、爱人悬上的,这柄三尺冷锋。
“Oh wait, Jerry, look into this man.”
杰瑞米和生华双双回头。躺椅上的陈靛举起昨晚上那本《Just Mercy》。
杰瑞米领命:“By noon.”
“Thank you for your conscientiousness.”
“My pleasure. Sir.”
“’Cynicism is a form of defeat’ ——昨天某个系统公正倾向性的既得者还在低估司法现实主义的文学性。”生华关上门,怪里怪气的学着陈靛一本正经的口吻,摇曳着身姿来到落地窗前。
“浪漫的理想主义情怀总得有我们这些伪善的利益既得者来掏腰包吧。”陈靛摊手。微笑着向到来的生华绅士的伸出左手牵住她坐到他有些过分空荡的椅面上,眼底眉梢满含着爱意。
“‘伪善做到极致,自己也会被感动,并寻求悲剧结局,一全一世美名。’”生华握住他微凉的五指,白了他一眼,就势坐下在他身前,将他左臀下面微微滑下来的方枕复又结结实实的推回他身下。
生华还穿着健身时的烟灰色紧身裤和白色背心,背心的肩带下时而隐现她里面穿着的一件驼色的运动胸衣,勾勒出她匀称的肩线和白皙圆润的肩头,背心下摆过于宽大,她系成一个结落在胸衣底部,露出纤腰一握上两条优美的马甲线,浑身上下在窗外淌进的炙热阳光里闪烁着健康莹润的美。
“无法反驳。”陈靛眼中盈满了这美,低首爱怜的吻她手指
“What’s wrong with this guy?”生华兴师问罪的拿起自己留在床边却不知何时被陈靛掳来的那本《Just Mercy》,书底印着作者的肖像。
陈靛耸肩:“Do not trust horse, Trojans. I fear the Greeks even when they bring gifts.” 他吊起腔调,饶有兴味的引用起《埃涅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