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曾经说过,他最近也在探寻城堡,然而她没太往心里去。
不然,她就会意识到,在这种时候出来,碰上他的概率很高。
终于,老师和级长说了两句,抓着偷溜出来的学生离开了,帕萨莉松了口气,立刻从骑士盔甲后面跑了出来。
但转过身来,后面空无一人,没人回答她。
她愣了一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施了幻身咒后,他们都看不到彼此了。
“我相信你今天不是肚子饿了吧?”汤姆没理会她之前的问题,转而问她,让她知道,他还在那里。
想了想,帕萨莉决定实话实说:“阿尔他们找到了有求必应屋,我想去看看。正好防护罩的基本法阵搭建好了,也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进行测试。”
他没说话。
帕萨莉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虽然感觉他并没有,但还是提出了邀请:“你要来一起看看吗?”
他答应了。
“地点在八楼,”见他同意了,帕萨莉便挪动脚步,边往楼上走边介绍:“记得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吗?在挂毯前来回经过三次,脑子里想着需要的地方,对面的墙上就会出现一扇门。但前提是里面没人,如果已经有人在,门就不会出现。”
他依旧没有回答。
帕萨莉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圈,周围什么也没有,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对了,汤姆的脚步声一直以来都很轻。
可她还是有些不安,“汤姆?你还在吗?”
“我在这里。”他的声音立刻从她斜后方轻轻传来。
她放了下心,可还是有点想问,既然现在没人了,能不能解除幻身咒。
然而,这不是个好主意,因此她忍住了。
来到那面墙前,她吸了口气,从前面走过三次,同时在脑海中想象一个巨大、空无一物、墙壁结实的房间。
这次,空空如也的墙上出现了一扇光滑的黑门。
她成功了。
“汤姆……”帕萨莉刚想招呼他,就感到手腕立刻被轻轻抓住了。
他们推门而入,汤姆随即解除了幻身咒。
这真是一间宽敞的大房间,比决斗小组的决斗台要大得多,有着深色的地板和淡色的墙壁,没有任何家具,天花板极高,光源是顶部垂下来的、一只光秃秃的灯泡,有点像慈善院教室的灯。
此时身边有人看着,帕萨莉便当机立断,打算试一试法阵。
她在房间中央站好,伸出魔杖,一边念出咒语,一边开始画法阵。
随着咒语脱口而出和魔杖的轻轻挥动,一缕缕浅青色的丝线状东西像烟雾般从杖尖溢出,飘荡在她周围,缓缓降落。
在碰到地板的一瞬间,它们便像金箔一样轻盈又紧密地贴在地面,连成流畅连贯的线条,图案和符号。
这些是魔法笔触,专门用来画法阵。
帕萨莉边画边不时在脑子里做改动,不满意的地方就点一下魔杖,让魔法笔触在落地前及时地调整,最终降落在合适的地点。
在她看来,法阵同以前读过的故事一样,是一种有趣的精神产物。
故事中,数条主线、副线甚至暗线合理地穿插交汇起来,最终的成果蕴含事件经过、人物成长以及观念道理。
法阵也不例外。必须要符合彼此的需求和特点,让相互排斥的分开,相互吸引的结合,毫不相干的则搭配起来,才能最终让众多功能和特性不同的法阵凝聚起来并发挥出各自的功效。
汤姆已经被法阵越来越扩张膨胀的边界逼得退到了房间的边角,但没有一丝不高兴。
相反,他抱着胸,感兴趣地等着。
毕竟,一般他们这个年龄的巫师——大部分高年级也一样,画法阵时,要么对照着图纸亦步亦趋,小心谨慎;要么把杖尖对准地面,好像做天文作业一样万分仔细,中规中矩。
都没有帕萨莉显得自在随意。
不过,眼下,她并没意识到这点,画好法阵之后,就开始无差别地向除了汤姆所在角落外的四周施展攻击咒。
一道道魔咒像是击打在了看不见的软东西上,发出石子射/入水里时的嗤嗤嗤声,除了个别地方的墙壁因为防护罩的震动掉了一些墙皮外,大部分地方都完好无损。
果然还需要加强和改善,见状,她皱起了眉头,思索着。
汤姆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打断了她:“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她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腾出位置。
但对方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过去,而是开始边走边挥动魔杖发射咒语,有时靠近法阵边缘,有时则走在中心附近。
法阵比刚才更加剧烈地晃动起来,随着嗤嗤声不断,四周更多的墙皮纷纷掉落。
当他扬起嘴角,猛地挥动魔杖接连又发出好几个威力强劲的咒语后,防护罩破了。
首先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哐当”一声响——咒语击穿了防护罩,打在了墙壁上,只见那里立即出现了一个小洞并数条蛛网般的裂缝,紧接着,又是让人忍不住瑟缩的“哗啦”一下,被击碎的墙体从墙面脱落,砸在地板上,弄得那一块全是灰土、石块和墙皮。
汤姆也随着这一连串巨响缩了缩脖子,但帕萨莉瞥见他脸上没有丝毫受惊或是退缩,只有恶作剧得逞般的幸灾乐祸,好像使坏让什么人脚下一滑,栽了个跟头后,从中找到了乐子。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还偏过头,冲她得意地扬了下眉。
“显然,一个半月的成果还有待加强,”他说着,眼睛里却流露出了笑意。
然而,帕萨莉从中读到了赞赏的意味,刚刚吓一跳的心情便恢复了平静,可不快也随后蹿了上来——别以为她没感觉出来,刚才他是故意的。
故意想要破坏——或者是说,想要较劲,看看怎样能击破防护罩。
她瞪了他一眼,上前去修复了被破坏的墙壁。
汤姆看着她走出去几步,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拎着魔杖跟了上去。
然后,他笑了起来——一旦她望向他,就笑得更起劲。
显然,就是在笑她。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帕萨莉脸红了,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同时,一种奇怪的羞涩像丝线一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缠绕住了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他眼中的笑意和散发出的情绪又带上了一种之前时不时会冷不丁冒头的亲密意味。
于是这一刻,他们维持了一个月左右、正常淡然的相处方式又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汤姆看着她,依旧笑个不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无措,却因此笑得更厉害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帕萨莉被对方的大笑和自己莫名的难为情弄得更加懊恼心慌,忍不住上前推了他一下——她觉得自己像个犯了愚蠢错误的白痴,还是那种不自知的类型。
可面对她的推搡,汤姆并不躲避,只是被动承受。
这让她显得更傻了,因为他表现得好似不愿意跟傻子计较。
他越笑越凶,几乎比得上空袭那次捉弄她时的疯样——在她脱掉衣服检查裤子上有没有沾血时偷看,故意吓唬她,然后幸灾乐祸。
不过,最终,在她的追问下,他总算是收敛了一点,以揶揄般的口吻好心告诉她:“刚才那一下的时候,你看着似乎都快哭了。”
他指的是最后击破防护罩时,她的表情。
帕萨莉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完全弄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然而对方又笑了起来。
但不论如何,汤姆还是帮她完成了测试——起码让她知道该增加防护罩的硬度,以及防护罩的极限如何。
于是,她不再拿他的取笑当回事,恢复了镇定。
就是仍有点不快。
“……我最近学会一个很有趣的咒语,斯拉格霍恩教授给的那项课题启发了我。”汤姆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顿了一下,他状似不经意说道。
与此同时,谨慎正逐渐升上来,吞没了他脸上最后一丝笑意,让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拘谨了,不过并没带走他眼中的愉快和放松。
但帕萨莉没注意到,只顾着郁闷,见对方不再笑话自己,便立刻配合地转移了注意力。
“哦,是什么?”听到这话,她问,努力表现出兴趣来——记得之前汤姆说过,斯拉格霍恩教授给了他有关遗忘魔法和魔药的课题,“难道是遗忘咒的反咒?”
汤姆注视着她,眼睛微微睁大了点,其中的轻松和愉快被兴奋放大了数倍。这让他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似乎马上就想跟她分享秘密。
然而,他仍旧克制住了,抿了下嘴,带着谨慎的神情,稍微偏过头,仔细又不着痕迹地打量她的脸。
一时间,他没说话。
帕萨莉觉得有些奇怪,便抬头看他,立刻捕捉到了对方小心翼翼。
她有些明白了,不由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别是又在研究什么危险或者恶心的魔法吧?
肯定是这样。否则他不会这么吞吞吐吐。
但他一直很喜欢用这类魔法吓唬她或者让她露出恶心厌恶的表情。
也从没见他什么时候在她面前收敛过。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魔法比之前的还恶劣、还恶心?
他因此拿不准她会不会翻脸?
不得不说,这反而引起了她的一点好奇。
她知道,汤姆一直以来都看重学习这些或者恶心,或者威力巨大的魔法——即便部分是出于环境使然——不安全的条件下,需要保护好自己,可他喜欢并且擅长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对她来说,只要没人强迫她无缘无故地把这些恶咒用在活物身上,她也并非完全排斥这类魔法。
毕竟如果用对了地方,这些魔法能带来不错的效果——就拿剥皮咒来说,如果用它削水果或者处理烤鸡之类的,再合适没有了。
至于他笔记里其他诅咒和恶咒,用来惩罚一些犯下大恶的罪犯,再好不过了。
更何况,目前为止,除了那些曾经在魁地奇更衣室试图伤害他的人外,汤姆似乎也没把这些魔法用在其他任何人身上,而且也不像前几年那样,总是戒备十足,一副随时要发动攻击的模样。
他现在平和多了。
因此,她相信他现在对这些魔法的研究只是出于兴趣。
况且,若充分了解和擅长这些魔法,也意味着有能力应对这类攻击。
这会成为他的长处,发展得当的话,很可能变成前进道路上的强大助力和突出优点。
毕竟,从目前的巫师历史记载来看,擅于应对黑魔法的巫师可不多。
此刻,从她眼中捕捉到了还算真心实意的好奇,他脸上的克制和谨慎迅速褪了下去,好像冬季玻璃上起的寒霜受到了烘烤一般——
汤姆不再掩饰自己的期待和兴奋,呼吸急促起来,嘴角神秘又得意地勾起,声音轻到几乎像是耳语:“你听说过‘摄魂取念’吗?”
帕萨莉惊呆了,瞪圆了眼睛,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小了:“……你说的是,几乎被列为禁咒的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