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姚辛知不言语,郁微轻轻碰了她的肩,软下语气:“姚姐姐,别气了,当时实在是不能确定才没有宣扬,你看我平素何时瞒过你?吃点东西?”
“不吃。”
“真不吃?这糕点从和面到制成都是我亲手做的,连厨娘都没帮衬。诚然,我不擅长此道,滋味约摸不太好,但一片诚心,你真的不尝尝看么?”
姚辛知不想吃什么糕点,侧目道:“那人甚至可能是青烈人,你可知有多危险?对,你运筹帷幄,可你得信我,无论有何事都要告诉我,我与你一同,我才能放心。”
“记着了。”
郁微掀开食盒,递给她一块枣泥糕。
姚辛知气性大但是素来气不久,郁微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哄顺。她还是接过了枣泥糕,咬了一口,然后道:“当年若不是你,我即便是出了大狱也活不了多久,更遑论做连州的将军。所以你的安危,于我而言很重要。”
“嗯。”
郁微眼底微润,仍旧笑着,“你也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所以有件事还要交给你。”
姚辛知侧过身来看她。
郁微道:“其实我一早就猜到,是受了谁的示意,他卫玄才敢贸然在城门前驳崔纭的面子。但我说不准是谁,所以才在宴上提及了江明璋,而这个卫玄支支吾吾,我便明白了一些。”
姚辛知思忖了片刻,说:“卫玄绝对与江明璋熟识,而江明璋是永王爷的人,所以你猜测,卫玄是受了永王爷的意?”
“是。加之方才卫玄顶不住我的质问,说他在离京之前,见过一次永王,我便更加确定了。无论曲平还是连州,这一连串的事,都和我那位永王皇叔逃不了干系。”
郁微道,“知道暗处藏了谁,我回京后的事就好做了。”
姚辛知问:“所以你要交给我何事?”
郁微道:“我要你留在连州。”
“不行!”
姚辛知当即拒绝,险些忘了自己还在房顶,脚底下一滑,及时扶住了郁微。
她道:“你都说了京城危险,你还不带我回去?”
郁微替姚辛知整理被抓乱了的袖口,然后轻声道:“可我最放心不下的是连州和崔纭。你和贺既白留在他的身边,我才能放心。”
“但……”
郁微安抚似的抓着她的手腕,道:“辛知,我是公主啊,回京就是回家,又不是去刀山火海。如今最为水深火热的是连州。其实我很不想留你在这儿。可除了你,我不知道该信谁了。”
夜风拂动着两人的碎发。
良久,姚辛知还是别过脸去了。
姚辛知声音微哑:“有我在,就没人能在连州胡作非为。”
*
开春之后的京城多雨水,春雷一动,深青色的穹宇又加深一层。
又落雨时,清梦楼外的河水涨了不少,跳珠一般的水不停地溅进画舫船舷。石桥上行人渐少,纷纷去廊下避雨。
清梦楼一如既往寂静。
江砚行指间棋子落定时,坐于他对面的人才低笑一声:“江大人承让,在下赢了。”
他怔怔地看着棋局,才发觉从一开始他的心就不平静,以至于步步错乱,败了这一局。
江砚行轻叹一声:“嗯。”
自打回京之后,江砚行的病还未大好,也便从未去东宫教养太子。
皇帝并不计较,毕竟太子不缺老师。从一开始给江砚行这个太傅的位子,只是为了将江氏之子钳制在京城。
目的达到了,江砚行想做什么,自是无人去管。领着虚职在京闲游,不知多少人羡慕。
“听说今日宜华公主抵京?”
对面弈棋之人收着棋子,随口问江砚行。
江砚行简单地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知晓江砚行性子冷,也便不上赶着要他答话,只自己继续说:“这公主真是与众不同,手段也干脆,三两下就能让陛下息怒,将她重新接了回来。”
“你怎知她是否愿意回来呢……”
“什么?”
“没什么。”
江砚行发觉自己失言,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冒雨进宫,进宫又是要做什么。
当他撑着伞在宫道中缓行时,迎面碰到才出了乾明殿,正在檐下避雨的郁微。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郁微。
一袭青色衣裙,发尽上挽,饰以珠玉。她瓷白的脖颈微仰去看天色,最后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漫天的雨珠和斜风只侵动了她鬓前的碎发,丝毫没扰了她的清艳和平静。
江砚行这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直到此刻与郁微视线相接,他的心陡然落在实处时,他才恍然明白。
他是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