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重重的落下,像是平静的湖面落下了石子,激起了什么,又淹没了什么。
“慢走。”
李云清听到了柳如烟淡淡的回应,那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温柔而疏离,比此时此刻天边的月色更加的遥远。
秦晓月瞧着柳如烟,走到画桌前,淡淡的笑起来:“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柳如烟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秦晓月的话,又似乎是在打量秦晓月。末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为我做画。”
秦晓月哑然,眨了眨眼睛,然后她正色道:“这是我平生的第一幅人物画。为一个女子做画。”
柳如烟讶异的挑了挑眉,扑哧一声笑起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我真的该荣幸了。是不是?”
秦晓月不答,她低头瞧了一眼画桌上的笔墨纸砚,轻轻解开衣袖,脱下外袍。同样是月牙白的里衣。
衣服滑落在地。秦晓月也不多瞧一眼,只见她左手铺开宣纸,右手握笔,定定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秦晓月眼眸多了一分以往不同的认真。
李云清走的不快,但也不慢。这样的速度却恰好让她听到了画室里的笑声和低低的细语,那样的笑语声,她却觉得有些刺耳。
加快脚步,她走出画舫。足尖轻点水面,身形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水面留下了淡淡的波纹,连同波纹般晃动的,是否,还有人心?
十二、梦里桃花
世间有轮回,据说所有死者如果含冤莫白,那便会失去轮回的资格。
李云清,她不是个相信轮回的人,可是她相信人有灵魂。她查案件,便是为了让这些冤屈的灵魂安息。
书案上放置一卷卷的案件,有些案件已经十多年了,有些案件才发生。她将这些案件依照时间发生的顺序排列好,放置在书架上,随时查阅。
李云清走到书案面前,抽出其中一卷,拿在手中翻起。
庆元年正月十二,名望商人的独女花如梦在与当朝状元高元嗣完婚当晚,纵火。新郎烧死,现场留下新娘的一枚凤凰发簪。花如梦沉默不言,被大理寺最终判定花如梦杀人罪名成立,发配边塞为奴。次年二月,花如梦落水,后发现一全身腐烂女尸,遂定案死亡。
短短的一断卷宗,李云清却翻阅了无数次。太多的疑点索绕心头,这个案件她不是第一次翻阅,可是,最近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抽出来仔细阅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见到柳如烟开始吗?
李云清扔下卷宗,扶额。她不想去思索,不想去追究,不想去……
檀香幽幽,烛火映照在房间的墙上,让房间里的唯一一副挂轴显得分外的刺目。这是一副书法,娟秀的字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透着几分飘逸和洒脱。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书法作品落款处,是盈盈小字,花如梦。
这是几年前李云清求得的一副字,她认识花如梦便是从字迹开始。李云清无法否认,她喜欢她的抄写的诗词,喜欢她的字迹。
可惜,得到字迹的那年她被皇上派去查案了。两年后她回来,她还来不及认识这样一位女子,得知的便是她的婚讯和死讯。
京城中,花如梦深出简归,除了字迹,无一人见过她的相貌。后她发配边塞,即使有人见过她的面貌,但是作为一个阶下囚,又有多少人记得她本来的面目?如今事隔多年,更是无人再提起她,何况是相貌?
可是,李云清今晚,却不由得又想了起来。那个字迹上的人影,竟然和画舫上的女子重合起来。
那些画舫上的山水花的题词,字迹和房间里这副挂轴的字,竟然有七成相似。
李云清觉得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