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讲故事的夜晚后,楚漓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倪若。
每当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饭菜和清水已经放置到她的床前。摸着瓷碗的边沿,微热的温度表明,倪若离开不久。
思念无声无息的蔓延,楚漓发现她不惧怕被束缚在这狭小的空间,却开始惧怕无法再见到倪若。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心疼,再到如今的烦躁,楚漓分不清这是为何。
无可抑制的情绪在悄无声息地发酵,酝酿。
明明存在的人,却如同影子般飘忽,明明是鲜活的人,却如同木偶般死寂。
该死的死寂!楚漓的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她希望再见到倪若,无论出于各种理由。为了让倪若明白她想见她,她甚至从隔壁书房找来了笔和纸,留言给倪若:
我有话说。我知道你就是故事里的女孩。你出来见我一面。
然而,楚漓的留言如同石沉大海,纸条不见了,倪若却依旧故我的消失。
“倪若,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楚漓在倪若消失的第五个夜晚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
她用力地拍打二楼连接底楼的大门,仿佛要将身体里仅存的力气用尽。
门外冷清异常,楚漓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安静的夜晚,只有她一个人。
拖着乏力的脚步,楚漓回到卧室。手朝着桌上的饭菜和清水挥去,只听哐当一声脆响,瓷碗碎裂一地。蜷缩在床的角落,楚漓将头埋入膝盖里。
以往,狭小的空间,楚漓便觉得安全。一盏灯火,她便不再畏惧黑夜。如今一切依旧,可心底的空洞却在叫嚣。伸出手,抓不住任何。
“你这是何苦?”不知何时,身着白衣倪若出现在床边。
抬眸,倪若深邃如墨的眼眸映入楚漓眼底。
“你该明白,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安慰。如果你是因为想可怜我,大可不必。”倪若的手心摊开,是楚漓留下的字条,杂乱无章的折痕横七竖八。
“你明明知道这不是同情!为何要曲解我的意思?”楚漓涨红了眼眸,一把上前握住倪若的手腕。
字条从倪若手心滑落。
“不是同情,那是什么?”倪若的眸光凝视着楚漓的脸孔,一字一句问道。
是什么?楚漓哑然。她都不懂为何情绪会突然失控,只是因为倪若不肯见她。
“如果没话说,那我就走了。”微凉的指尖划过楚漓的肌肤,倪若掰开楚漓紧握手腕的手,淡淡道。
背影。倪若留给了楚漓的是背影,一如那个讲完故事的黎明。
“等等,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可好?”楚漓的手握紧心口,眉头紧皱,声音却坚定的不容置疑。
“故事很简单,甚至乏味,如果你听得不乐意,可以随时离开。”楚漓低垂眼眸,在倪若进房间后,第一次避开了她的目光。
倪若的脚步停顿下来,幽幽的叹息轻不可闻。她回转身来,在床沿旁坐下。
“故事是讲一个不被期待出生的女孩。她的母亲是个卖场的歌女,她为了攀附权贵,用卑劣的方法怀了一户大家族嫡长子的孩子。”
“卑劣的方法从来赢得不了幸福,女孩的出生没有为她的母亲带来荣华富贵,有的只是耻辱。女孩的父亲说,凭借女人的身份,即使女人生的是个男孩,也不会迎娶她进门,何况是个女孩?”楚漓冷笑道。
“女人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儿,另寻他人去追求她的富贵梦。女孩则就在了男人的家里,被当做狗一般的喂养。”
“若不是女孩在不满五岁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医学天赋,她根本不会被那个称为父亲的人注意到。”楚漓抬眸,浅笑着问倪若:“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个幸福的开始?”
倪若皱眉,她望着楚漓微微颤抖的肩膀,未曾言语。她只是轻轻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倪若的手心微凉,却莫名滚烫了楚漓心底深处的寒凉。
有时候,我们需要的或许不是一句话,也不是复杂的行动,只要轻轻一个眼神,只要轻轻一个握手,便胜过千言万语。
楚漓冰冷的笑意似乎在不经意间柔和了几分。清清嗓子,她继续道:“天赋,对女孩来说不是幸福,而且噩梦的开始。没日没夜的训练,遍体伤痕,无非为了所谓的医学家族的传承。”
“呵呵呵。不被承认的女孩,却要她背负莫须有的传承?是不是很可笑?”楚漓轻笑出声。
“告诉你一个秘密。”楚漓将手指放在倪若唇边,压低声音,道:“女孩的父亲,是死在女孩为他手术以后的。而那场被医学界堪称完美的手术,其实,是一场骗局。可惜,却没有人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