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目光寒凉,显然不信她。
她张口欲言,对面男子冷然打断,“你为小公子授课,熟知刺史府地形,当晚府中并无其他客人,不怀疑你怀疑谁?官府追捕,你星夜而逃,若非心虚,何必如此?”
“你告诉我,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无辜?”
对面男子气势迫人,陆遐微喘口气,星眸直视他,“我于何时离府,一问小公子便知!官府以莫须有罪名捕我我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成?”
“官府那帮人是何模样,你难道不知?”她淡声,“我若束手就擒,须有命回来。”
“府中仆役无人看见你离府,小公子被你同伙掳去,何曾有人证?”
“你说什么?!”陆遐惊疑霍然站起,脚铐锁链猛然作响。
虽然从连副将口中得知小公子失踪,却不想会言她有同伙。
她哪里有同伙?晏北、阿晴从不自作主张,怎么可能将人掳走?
沈应目光紧锁,似在判断话里真伪,“…此事你不知?”
“将军说笑,我连刺史大人遇害也是在药堂才晓得,如何掳人?”她一声冷笑,为了他话里的猜疑。
“你无证据,想让人信服,无异于白日做梦。”
男子不去看她怒容,撇头道,“还是你要故计重施,如骗古大人一般欺骗于我?”
这话从何说起?陆遐微怔,不懂他口中欺骗之意所指。
古大人看在书院后辈的份上照拂她,她句句所言皆出自肺腑,何曾有半句虚言?
陆遐强压怒火道,“说我哄骗古大人,你且拿证据来!堂堂将军难道空口无凭?”
他眼底愈冷,从袖中取过一纸,按在她手边桌案上。
陆遐皱眉,看清却是一窒。
墨香犹在,字迹眼熟。
这…这分明是她报刺史府路引损毁的文书,怎么在他手里?!
“这是我报刺史府知情的文书,按时日应送往京城查问才是,你从何处得来?”
“这就要问你了,陆姑娘。”
陆遐实在受不得他眼下语气,暗暗吸气,“…将军何意?”
“路引损毁按律当报,隐匿不言者视为同罪,古大人因何愿意替你遮掩,聘你为夫子教小公子读书?”
话里之意,分明说她用手段使得古大人按下文书不报,与她勾结共同遮掩路引损毁一事。
撇去她清白不说,端州百姓信任古大人,道他为官清正,怎能让他污蔑先生旧友!
陆遐被他话里讽刺之意刺得心绪翻滚,不由怒道,“古大人为人,沈将军同在朝为官比我清楚!我清白事小,他如今冤死容不得你诋毁清名!”
女子一语甚倔,沈应微怔始料未及,她竟如此看重古大人身后之名。
“人死如灯灭,你再看重,他已成灰泉下怎能知觉?”
他面容半明半暗,看不真切。
陆遐冷道,“我无父无母自然不在意,他的夫人、后人,难道要让他们背负奸细之后的罪名立于世上?”
他僵住,眸光静深,这般顶撞,这般理直气壮,果真半点都不怕他。
古大人清名世人哪里在意,不过作为饭后一谈资尔。
可一旦定为奸细,他的家人、夫人便一辈子抬不起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也无人能比他更感同身受。
当年兄长战死,若是有人能…
沈应回神,散去几分冰寒,“那你且说说,不是哄骗,他帮你却为何故?”
自然是因为她的身份,以及照拂书院后辈之故。
陆遐几次张嘴,眸光闪烁,心头一片酸楚,水光淋漓。
她如何告诉他,又怎能告诉他…
毫无顾忌向他倾诉她的难处…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他明言。
也不愿他知晓。
当日被斥下山,先生几次相问缘由,她皆一言不发。
她…如今也不会对他言。
女子犹豫几张柔唇,柔肠百转,最终还是静默不言。
沈应等了许久,她静静坐着如一尊雕像,清秀的面容隐在黑暗里,只有那双眸子静闪流光。
原本指望她能说些什么,看来却不能够了,沈应失望起身,陆遐静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在他步出房门的前一刻才哑道,“你怀疑我是奸细,我没有证据自证清白,等你找到小公子,自然明白一切缘由。”
“还有一事。元姑娘在药堂护着我,多少双眼睛看着,盯着神武军的一举一动,你不会不知…人言可畏,须早做打算。”
男子脚步不停,“陆姑娘还是担心自个吧。”
陆遐苦笑目送他出门,男子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终于倦极,闭目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