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红枣聊天。
那后生问:“你呢?做什么的?”
殷漱随口道:“我现下住在茭白斋,做…做锤子生意。”
那后生听了,眸中一亮,道:“茭白斋?倒是个好名字,听起来像是有很多茭白可以吃。"
“邻居送的茭白,”殷漱听他言语直率,不禁笑了笑道。
那后生依着一笑,未接着话。
当时老伐翁指了指村口:“姑娘,你要是想打听更多樟木村的事,就去村东头的吴婆婆家看看吧,不过千万别在月初去啊。”
“多谢您了。”
老筏翁摆摆手:“小心点就行啊。姑娘,你这罍选的不错,锅碗瓢盆齐全了,你是打算在这儿长住吗?”
殷漱回道:“暂住,可也得有个家的样子不是?”
老头点了点头,眯着眼,慢悠悠道:“说得也是,过日子总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儿,”他的语气里透着过来人的淡然。
三人正穿过那片幽深蓝楹林,两岸边的花丛像未经打磨的罟,罟里的春杪,不过是陪个景,岂料,湖光烟色,不断撩拨,湖边的春杪映烧湖心去,满湖挨挨挤挤托着蓝楹,那灼灼的蓝色,一路扶正祛邪烧进深林去了。
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袖箍上,他轻轻抬手,低头望一眼,轻轻一吹,风飘去了。
他这才抬起头,笑容很淡,同夜风掠来漫天涟漪望着她,道:“你若好奇,不妨再问。”
这时,老伐翁手里一停,木筏偏了偏,那后生差点摔下河里去,殷漱拉住他的手:“公子的手,怎么冷得像冰啊。”
那后生看一眼她牵着自己的手,立时松手,摸上自己身侧的一只黑笠,撇开视线:“我从小生了一种怪病,身子奇冷。看过很多郎中,都没有什么用,”转头望着她。
殷漱还想说什么。
忽闻前方一阵呼救。
“怎么回事?”
“有人喊救命,”老伐翁道。
殷漱依着老伐翁的目光看去,只见岸边一个头带旧巾的女游客,背着黄包袱,身上着短褐衫,束着腰,缠着长裤子,脚穿蒲草芒鞋,踉跄奔至蓝樱树后,却待要躲。
忽见一群傀儡也似一堆琉璃皮,连连嘶嚎,细爪已攀上她的肩头,蓝樱花簌簌落,盖住她口里救声。
只见殷漱立起身来道:“我去看看!”
纵身一跃,上岸了。
那利锤爆颈的瞬间,满树蓝樱骤落,琉璃皮尖啸钻她耳膜的叫。
女游客跌进蓝樱花雨里像窄喉得救,过一会儿,才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女客人还了礼,殷漱问道:“小娘子哪里去?”
女游客道:“要去屹漠投奔哥哥、嫂子去,脚疼了走不得,就歇在这个村坊,却叫我遇上这样的事。姐姐,哪里去?”
殷漱道:“我是西荒人氏,也是途径这来。”
女游客道:“蒙姐姐搭救之情,妹妹与姐姐三两银子买茶吃,全当谢了姐姐的救应。”
殷漱:“恁地不妨,顺手的事。”
女游客思量道:“我沿路贩皂,货物卖了些钱,万望姐姐收下,周全我的心意。”依着包袱里取皂,趁她的手里。
“不必了,”殷漱见天色已晚,夜里行路不安全,叫她上伐,去斋里坐。
女游客道:“多谢姐姐,方才傀儡出来惊我,我也再不敢走这路来了,我自明日去屹漠去,一路上好慢慢地行。”
那女游客向老伐翁拜了三拜,又朝后生拜了拜。
老伐翁尽平生气力划那伐子,后生也不与女游客说话,也不把眼来看她。
女游客低着头,只顾向殷漱报了姓名,原是叫胡浟浟,屹漠人氏,随父母出门做生意,中途离散了。
老伐翁不知何故,神情略略紧张,木筏剧烈晃动,三人身形不稳,险些跌入水中。
殷漱心中一紧,恐那后生和少女落水,忙伸手去扶他们。
岂料,她指尖触到后生衣袖,那后生竟如遭闪光灼袖,袖子猛地避开她的手,微微避开一些。
虽他面上神色如常,只眉头微蹙,殷漱心思细腻,早已察觉异样,心下暗忖:莫非他不喜欢女子过于亲近?
方才一路谈笑,十分投契,倒未注意这一点。
正思量间,忽闻水声大作,殷漱抬眼望去,只见河面波涛汹涌,哪里还顾得上细想这些?
殷漱起身问道:“老伯,这是怎的了?”
老伯急道:“老朽也不知啊!这筏子怎的就不动了?你快些飘啊!"
此时夕阳已沉,暮色四合,河面上昏暗,唯只木筏,任凭老伯如何撑篙,竟纹丝不动。
老伯将竹篙掷入水中,用力划动。
殷漱见情形不妙,正欲入河查看,忽听老伯指着前方惊呼:“姑娘快看!”
只见河面一簇红焰幽起,见火焰里一群倒立货缓缓蹚水来。
“又来了,它们又来了,”老伯惊叫。
“阿音!" 殷漱急唤,那结音锤自她颈间飞出,绕水面旋一圈,化作一道玄光,将四人护在其中。
殷漱回头问:“老伯,今夜是你们村里什么特殊日子?”
老伯道:“这是…这是“授灵会” 前的倒立夜。都是些半人半偶从墓里出来,要拿了本钱,去地下营生。”
殷漱一怔,心中暗道:竟是撞上了这种物种。
老伯叹道:"你们今日不走运了,若经过前方那条河不倒立,便会受到急脚新郎的诅咒,回不去家了。"
胡浟浟看了看殷漱,自思量道:这老翁朴实不会诓人,想方才那群木偶一路上把面容撩吓我,虽未害我性命,却也惊得我难受,似这姐姐的身手,正好载我一程,可暂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