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不得不承认，此刻他恼羞成怒了。他推开西泽尔的手，像参加名为“谁声音更大、谁就是真理”的比赛一样提高嗓门：“那，那是人类生理正常的反应，就像吃饭和喝水一样自然！”

然而，雷伊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心虚。心虚的他当然无法坚持这种对视。他立刻低下头，小声辩解：“当你的生命垂危时，我当然要这么做。”

下一秒，雷伊感觉到自己被狠狠推到了墙上，毫无防备的他尝试站起身，却被西泽尔狠狠压压制住。

西泽尔捏住雷伊的下巴。雷伊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吻上来。

此时西泽尔绿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却闪烁着与之不符的凶残光芒。他竭力压抑怒火：“听好，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做你的朋友！”

“我不要成为林德、费尔南多或者德西卡，那种随时可以被轻易取代的朋友！”

“我所祈求的是占据你心灵所有角落，和你一起，成为彼此心灵与□□的唯一主人！”

“我所祈求的不是那短暂的一夜，是从此以后，每日每夜、随时随地都能对你做那些最疯狂的事。在我的房间里，在庄园的蔷薇花墙下，在城堡昏暗的箭塔中，在行驶的马车里！”

显然，西泽尔一开始打算维持体面与教养，伴随着越来越激动的情绪，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变成歇斯底里的大喊。

雷伊发誓，认识西泽尔十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友人如此疯狂的样子。

而那双令雷伊着迷的眼睛，此时已经被暴怒与疯狂占据。

雷伊像极了受惊后麻痹的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睁大眼睛，盯着西泽尔。

西泽尔颓唐地后退几步，他不停摇头，声音凄凉：“如果得不到你的爱，那我的生命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他低声控诉：“你真的好过分，为什么给了我虚无缥缈的希望，又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或者我宁愿你骗我一辈子，把我留在永不醒来的梦中……”

西泽尔倚着墙壁，无力地滑了下来，他低垂着头小声啜泣，双肩不停颤抖。

雷伊终于发现，在西泽尔眼中，爱的价值高于一切，包括生命——这就意味着，不爱比死亡还要绝望。

雷伊皱紧眉头，他不停摇头：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变了。

准确来说，不是世界变了，而是他的朋友变了。变的陌生，尤其是当两人独处时。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西泽尔望着他的眼中沾染了情欲，他开始有意无意碰触雷伊的身体，起初只是拥抱，后来是亲吻，到现在……

起初，雷伊坚信，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迷恋是被星神赐福的代价。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骤雨般的迷恋最终停歇。

现在，在西泽尔如此浓烈的感情面前，雷伊无处遁形，无法欺骗自己。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面前的西泽尔比毁灭世界的骨龙还要可怕。

即使此时的西泽尔只是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啜泣着，他偶尔抬起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雷伊。

雷伊捂住脸：为什么重生时没有人告诉他，西泽尔才是他此生的宿敌。

他宁愿与整个世界为敌，也不愿意伤害他的挚友。

这时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逃，快逃。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于是，雷伊踉跄着推开门，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他发狠一般全力地奔跑着。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森林的风景在他身旁迅速后退。

当精疲力尽的他不得不停下时，他意外地发现，他竟身处那片熟悉的草地。

结伴割草的姐妹俩已经先行离开，空旷的草场空无一人。

雷伊站在半人高的牧草中，看着风吹拂着草尖。

无边无际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气喘吁吁的他躺了下来。他摊开身体，躺在了繁茂牧草中。仿佛这么做可以将他隐藏起来，与混乱的世界暂时隔开。

雷伊张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狂跳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的心跳声与喘息声。

时间就这样在他身边慢慢地流淌着。

心跳和呼吸平息后，雷伊立刻坐起身。他挥舞着拳头，向天空骂了一句脏话。

一如往常的，宽容的世界以沉默回应他的辱骂。

雷伊打算躺下继续逃避。这时，不远处的牧草突然剧烈动了几下，熟悉的声音响起：

“死小鬼，鬼叫什么，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