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谁能掌控时间,谁就将彻底成为主宰,可以轻易改写,随手抹消,这样的权柄是另外一些组织做梦都想要的。
可是,回溯时间,也有着巨大到无法想象的代价。
魏瑕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他的重点在其他地方:“林北柔身上有什么秘密?”
宁特助:“她和您一样,身上似乎有些特殊的力量,暂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组织对她不很重视,目前重心放在寻找六号上。”
魏瑕沉默了三秒,忽然问:“有没有一种力量,是通过类似双修,让对方产生根基型依赖的?”
宁特助吓了一小跳,强行忽略其中的信息含量,尽量客观地转述自己知道的知识:“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有很多修行法门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最常见的概念是双修产生的心神连结,能直接贯穿到肉身神经元层面,如果连结时间太久,却没有进行及时的缓释,就会……嗯,感到烦躁不安,注意力不集中,夜长梦多,失眠等等,最后可能导致精神不稳定。”
简称,欲求不满。
宁特助没有明说。
魏瑕没说话。
宁特助含蓄暗示:“林助理也失忆了,不如您和林助理坦诚沟通一下,说不定双方都会想起一些什么。”
魏瑕:“她不会来上班了,我今天让她离职了。”
宁特助:“……啊?!”
宁特助:“魏总!千万不行啊!”
魏瑕:“为什么不行。”
宁特助:“您为什么要让她离职呢?”
魏瑕:“她是不稳定因素。”
宁特助:“您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当面说。”
之后,宁特助忽然给他发来一个分享。
魏瑕点开,链接是一篇学术型文章,上面全都是在分析心神连结对修行者的影响。
魏瑕心不在焉地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林北柔和周阆屿已经不在长椅上了。
他顿了一顿,点开车载设备,上面投射出附近图景,一个点在移动,那是林北柔。
魏瑕在车上就发现了这一点,前一个自己,在车上也安装了对林北柔的追踪。
不可理喻,简直有点……恶心了。
魏瑕发动了跑车,往小点那边开,开到一个位置停下了,这里不让开车,他下车步行。
林北柔和周阆屿到了另外一个更隐蔽的位置,远离了其他人。
魏瑕不需要凑近就能看见,他的视力好得不像正常人。
他看见周阆屿拿起了林北柔的手,然后握住了林北柔的手,就像在进行什么传递仪式一样,林北柔乖乖的不反抗,好像十分信赖眼前的人。
明明半个小时之前,帮了林北柔的是魏瑕自己。
魏瑕眼神冷了下来,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但他现在不想管也不在意是不是要去对抗另一个他自己。
这两个人……特意到这个角落,是为了干什么?
握手?
还是十指触碰连接的方式?
这个手势,在有些仪式中,是缔结修行契约的意思,和双修差不多。
周阆屿知道林北柔身上什么秘密,想要得到她的身体吗。
还是说……林北柔自己也是默许的?
魏瑕眼神越来越暗,清醒着意识到,自己在违逆自己的想法,理性在退居次位。
他在意识到的时候,打开了跑车门,走了出去。
周阆屿是在引导林北柔释放自己的能量,他总有种直觉,林北柔不是普通人。
他自己都不是,林北柔怎么可能是。
林北柔刚刚问“新工作是什么”,周阆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口头解释,为了先有个铺垫,让她了解到世界上有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存在,周阆屿决定给林北柔演示一下。
周阆屿:“感觉到了吗,你手心正在溢出能量。”
林北柔还真的感受到了奇怪的感觉,十分玄妙,好像融入了自然中,每一丝感官都沉浸其中。
下一秒,周阆屿就看到林北柔流出了鼻血。
周阆屿睁大眼睛,瞳孔骤缩,一下子放开了林北柔的手,转而握住她肩膀:“别动!”
林北柔茫然睁开眼睛,眼前晕开黑斑,大团大团,吞没视野,直到世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林北柔:“周、周阆屿,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魏瑕走到近前,还没来得及让林北柔看到他自己,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还来不及思考,眼前就本能闪过之前发生过又被抹消的画面,林北柔力量爆发失控,致使她同时失去了听觉和视觉。
时间回溯,是有代价的。
魏瑕那一刻脑海是空白的,他只感到身体在动,他推开了正握住林北柔肩膀检查她眼睛的周阆屿,一把抓住了林北柔,就像企图握住一抔珍贵的碎瓷。
周阆屿看清他以后,下意识以为他要搞什么袭击,一拳就揍了过来,魏瑕没有躲,生挨了这一下,颧上立即红了,但他只晃了一下,蹙了下眉,一个眼神都没给周阆屿,只对着林北柔,轻声开口:“先把眼睛闭上。”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许林北柔看不见。
她凭什么影响他,他不允许她再多一件影响他到不能自控的事了。
林北柔:“……?”
林北柔近乎粗暴一把推开了他,防备警惕到了极点:“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接着恐慌地喊:“周阆屿!周阆屿!”
无意识的,她口型凝聚成了一个“哥”的雏形,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又很快消散了。
周阆屿却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他眼神震颤,来不及细思,直接上前一把推开了魏瑕,继续检查林北柔的眼睛:“乖,先把眼睛闭上。”
他极度不喜魏瑕,魏瑕的话却是对的。
林北柔急忙听话闭上了眼睛,魏瑕被推到在旁边三步以外,像个外人一样看着他们,看着周阆屿焦急又冷静地检查林北柔的眼睛。
魏瑕那一刻心里腾起了连自己都陌生的阴晦杀意。
他,想杀了周阆屿。
想让这个东西,连人带皮彻底消失。
这股裹挟着砒霜一般的杀意,穿胸透骨,连他自己也毫无准备,灵魂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搅动,某种以气化形的精神体忽然冲破了出来。
魏瑕看到自己体内跳出一只奇怪的半透明生物。
好像还是幼年体,乍一看像蛇,仔细看,头上有角,角上有一层茸茸的短毛,还是没发育好的小角。
这个东西只有他自己看见了,周阆屿和林北柔都没注意。
这只幼龙似的东西异常灵活,急不可耐地冲出来之后,乱飞乱绕了好几圈,迅雷不及掩耳,魏瑕抓都抓不住,然后它好像直觉感应到了魏瑕不想让它出现,想让它回到身体中,立马狡猾无比,像个小孩子一样窜到了林北柔身后,抓住林北柔的衣服,小爪子攀岩一样往下爬,躲到了林北柔脚踝后方。
林北柔:“……?什么东西?周阆屿!有东西!”
局势混乱,魏瑕眼睁睁看着,这个东西忽然变短变胖,长出了毛,角变成了两只耷拉下来的耳朵,刹那变成了宠物中最温顺无害的一种,兔子。
一只毛茸茸的垂耳兔把自己团作一团,紧紧缩在林北柔脚边,还试图不停地往她两只脚之间挤。
这时候,就连周阆屿都注意到了。
他低头往下看,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兔子,正贴着林北柔的脚,好像恨不得在那里做窝。
周阆屿:“……”
周阆屿:“别慌,是兔子,可能是附近哪家人走丢的宠物。”
林北柔:“啊?兔子?”
尽管眼睛看不见了,她却本能地蹲了下来,摸索到了脚边的毛团子,手感茸茸的,轻柔到无与伦比,那些绒毛又长,又像没重量一样,绵绵的毛边云朵似的,暖烘烘的三瓣嘴凑到她手上,闻来吻去,小动物鼻息喷洒,搞得她手又湿哒又痒。
“好小的兔子!”林北柔惊呼出声。
魏瑕全身僵硬,清晰地感觉到,他鼻间和唇边,都传来了林北柔掌心和手背肌肤的触感,还闻到了她护手霜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