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柔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看见了自己的小时候。
学校放学,很多小孩有家长来接,林北柔家里离学校很近,不需要,她同桌感冒了,今天没来,放学就她一个人走了。
林北柔买了袋小零食,脑内天马行空地幻想着,走到了红绿灯路口,等了一会儿,绿灯亮了,林北柔抬脚走了出去,没有看见斜后方,一辆电瓶车不顾交通规则,直接逆行横穿过来。
电瓶车速度很快,还差几秒就要撞上林北柔。
有眼尖的行人看到了,惊恐睁大眼睛,嘴巴张开要喊,却来不及了。
林北柔也在最后一秒反应了过来,却吓得僵立在原地,是小孩子最自然的反应。
一个人影出现在电瓶车前面,对着车头踢了一脚,跟踢毽子一样,电瓶车刹那头点地屁股朝天,然后连人带车飞了出去。
那个早就习惯逆行的电瓶车车主摔成了脑震荡和骨折,人死不了,但这下得在医院躺半年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上去围观事故现场,交警赶到,把周围设了路障。
林北柔早就机智地躲到了一边去,站在不远处惊魂未定,她发誓她看见了一个穿白T恤白长裤白鞋子跟白无常一样的年轻人,把那电瓶车踹上了天。
下一秒,年轻人就不见了,身形变为透明消失在空气中,而围观群众好像毫无觉察,纷纷议论电瓶车是逆行出了事故,林北柔心脏砰砰直跳,只有她能看见那个神明一样的年轻人。
只有一个背影,却足以让她记住终生。
林北柔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脸蛋放出充满希望的光芒,难道,这就是她的守护神?
初中,林北柔的父亲意外去世了。
林北柔全程没有什么表情,就像被抽了魂,木木的,办完该办的流程,见完了来参加丧礼的,她终于可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了。
头七不能在家里住,往生的人会回来。
母亲订了两个酒店房间,大姨来陪她们了,和母亲住了标间,姐妹俩要说体己话。
母亲林子倩不放心林北柔,过来看了她好几次,林北柔说想自己一个人睡觉,林子倩就不来打扰了。
林北柔在单间用被子蒙住头,非常疲累,但不敢睡觉,她怕梦见父亲。
母亲的一个朋友前两天说,梦到她父亲来托梦了。
林北柔终于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噩梦,梦境里父亲比灵堂上的样子还可怕,装在一具竖直的玻璃棺材里,她无处可逃,恐惧地站在原地,她觉得棺材里的是一个怪物,不是她爸爸,不是她亲人。
那个怪物突然朝她睁开了眼睛,无聚焦的空洞眼球,张开了黑洞洞的嘴。
林北柔在梦境里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凄惨绝望地叫了起来。
一道星蓝带细闪金光的闪电贯穿了黑暗,照亮了梦境。
林北柔周遭刹那灿若白昼,她被温暖包围了,林北柔茫然抬头,感应到一种强大而镇定的场域,无处不在,充满了她的梦境,就像光充满了宇宙,连夜都有银河照耀。
林北柔站在一片浅浅的水中央,水面微泛涟漪,倒映出满天星河与星座,苍穹浩瀚遥远,永无止境,一闪一闪的,仿佛在注视着她。
世界通透纯洁,宛如童话仙境,让人想起那些如梦似幻的开放大世界,想要骑着纸飞机去旅行。
刚刚那些恐怖阴惨的噩梦,瞬间变得渺小可笑,不值一提,林北柔一下子就忘在了脑后。
她惊叹着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原地转圈,三百六十度仰望星空,还有水天相接的一线。
很远的地方,有蛋黄的曙光,那里隐隐约约有山水轮廓。
林北柔忍不住心生向往,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是来到了什么世外桃源了吗。
一个年轻人站在水上,墨黑头发随便搭下来,眉眼也像乌墨点成,明亮有神,这样天人一样的容貌,偏偏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死感,好像了无生趣似的,只有在目光和林北柔相接时,幽幽冥冥地闪烁着。
林北柔睁大了眼睛,认出了这个年轻人:“是你……你是……”
年轻人走了过来,每走一步,脚下就泛出涟漪,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看不出款式,像是超越了时代的打扮,他朝林北柔伸出手,骨节有种冰凉如玉之感。
他的指腹停留在林北柔眉心前,林北柔感觉一股暖流注入了全身。
“没什么好害怕的,你父亲生前是个好人,现在在很好的地方,那些噩梦,都是你自己吓自己。”
年轻人徐徐地说着,放下了手,期间他的手往上稍微抬了五厘米,又克制着放下了,好像在顾忌某种规则,不能直接触碰到林北柔。
林北柔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只是满怀尊敬地望着年轻人,已经把他当成了某种神仙。
年轻人看懂了她的眼神,嘴角微微有点抽搐。
林北柔兴奋道:“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年轻人闭了闭眼,好像在忍耐又放弃了抵抗一样,只点了点头,不等林北柔说完剩下的一半话,指诀一掐,林北柔瞬间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等再睁开眼,她还是在梦境里,开始愉快地探险,梦境随她心意而展开地图。
这是年轻人送她的礼物,林北柔却不记得那个年轻人了,只有在重逢时,她才会想起和他有关的一切。
高中时期,林北柔放学往家里走,她不打扮,扎了个低马尾,但随便谁看了她一眼都会移不开目光,属于不施粉黛就让人目不转睛偷偷看个不停的类型。
现在就有人在后面跟踪她。
林北柔皱了皱眉,对方是隔壁班的,一个长相很恶心的男生,有次她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发现他居然偷偷坐在她椅子上,还趴在她课桌上装睡,恶心得林北柔不顾麻烦,直接把课桌课椅全换了。
对方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林北柔总是猝不及防在学校撞见他,偏偏他又不直接上来和林北柔说话,像其他正常男生一样跟林北柔表白,装作擦肩而过。
这种人没有明确的骚扰行为,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出其不意地恶心你,并以此为精神乐趣,找老师也不管用。
搞得林北柔心理阴影,都不想上学了。
林北柔试图甩掉对方,对方却尾随她上了公交车,像甩不掉的粘在鞋底的脏东西。
公交车上很挤,对方却刻意挤到了离她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偷偷伸长脖子看她。
林北柔整个脸的表情都不好看了起来,她平时挺随和,但被踩到了底线,脾气也会变得很恐怖,只不过有点颜值包袱,从来没有在人前骂过脏话。
林北柔快濒临爆发边缘了,公交车上窒闷的气味更加重了她的烦躁。
一只极其漂亮、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从她视野旁边伸过去,打开了车窗,一线新鲜空气吹拂到了她脸上,伴随着手臂主人身上极其清淡的气味。
林北柔有种瞬间置身于山野森林的感觉,她下意识抬头望去,旁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衬衫袖子半卷着,面无表情站在她旁边。
他容貌过于惊人,宛如天人突然出现,以至于周围人全都安静到诡异,他脸庞清晰,不是涂脂抹粉的男网红,也没有任何明星痕迹,但就是超凡脱俗,将一切衬托成庸脂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