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感冒发烧了,工作的时候直接晕过去了,应该把业主吓得够呛,醒来的时候在医院打针,不想打针,拔掉针头就走了,走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哭嚎,好像是因为有人在急诊抢救无效死了,家属在哭。
其实死了也挺好的,真希望我能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没有力气想活,更没有勇气找死,你可真鸡*巴废物啊许寒。
——来自《许寒的日记(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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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寒生怕池焱真的烧成一个傻子,立马蹲下,指挥夏星辰:“你把他弄我背上。”
抱着不好下楼梯,还是得背着。
夏星辰闻言,手忙脚乱的照做。
背上的压力袭来,许寒再一次意识到这人究竟有多瘦弱,是因为不爱惜身体,还是因为穿成了一只病恹恹的幼猫?
再次踩在布满铁锈的楼梯上,许寒完全忘了害怕,只担心身后的人到底能不能撑到医院。
他不喜欢自己的未来,却也不希望这个回到现在的未来,再次死去。
夏星辰在后面给两个人打伞,但是因为风太大,雨伞一直在往后翻。
楼下苦苦等待的张天浩见状,顾不上打伞,连忙从屋檐下面撑着拐杖过去。
方才他在下面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许寒下来,反而等来了推门出来的夏星辰。
因为弟弟来了,夏文凯也打消了合租的念头,单独租了一楼腾出没多久的空房子,两室一厅,正好够他们住,也比池焱那间敷衍加盖的房子好上不只一丁半点。
夏星辰醒来吃早餐的时候,夏文凯顺口提了一句让昨天见过的那小子给池焱送去了早餐。
想到焱哥和许寒相处的画面,夏星辰担心两人起冲突,于是把早餐放下,想上去看看,一出来就看见了张天浩。
张天浩看到他十分惊喜,立马让他帮忙上去看看情况。
此时,看着隔着衣服都能摸到烫热的少年,夏星辰内心十分懊恼,他应该早点上去看看的。
在屋子里收拾东西的夏文凯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查看情况。
得知楼上那个富少生病了,夏文凯撑开一把容纳三个人都不在话下的伞,示意:“跟我来。”
因为搬家,他和朋友借了一辆面包车,正好可以把人送去医院,不然这个天气想在这边打车还是有点难的。
后面挂号这些流程基本都是夏文凯在弄,交了钱,取了药水,输液室的护士也给池焱挂上了吊瓶。
夏文凯自掏腰包,也没打算之后和池焱要,毕竟要不是池焱,他弟弟指不定会在燕市出什么意外。
这家医院规模不大,输液室一半是床位,一半是座位,除了病人还有陪同的人,所以人不少,他们这就有四个人,站在这显然让这里更加拥挤。
夏文凯示意:“星辰,走了。”
夏星辰迟疑,但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他看向许寒:“留个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许寒的手机还在池焱的床上摆着,自然留不了号码,最后还是张天浩存了他的号码。
兄弟两人走后,找了高凳坐下的张天浩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寒哥,你为什么会来找池焱?”
按理来说这两人完全不熟啊,池焱转校那天,寒哥早上就逃课跑回家了,一直到期中考那天才来学校考试。
所以就算两人是前后桌的关系,也压根没有交流的机会,更别提会知道池焱的住址,甚至是外面狂风暴雨,寒哥也要一大早来这边找人了。
许寒抿抿嘴,半真半假的说明原因:“我考试那天把手机丢在学校了,他捡到了我的手机,我是来拿手机的,结果进去发现他发烧了。”
“这样啊。”张天浩点头,完全没有去寻找着里面的各种漏洞,而是看着病床上脸被烧得通红,嘴唇却没什么血色的少年。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这家伙对自己“图谋不轨”,更多的是一种难受的情绪,有些庆幸:“还好你来了,不然他一个人在家肯定要把脑子烧坏。”
张天浩先入为主,以为这家伙是有钱人的公子哥,没想到家境会这么差。
哪怕没有上楼看过对方的居住环境,但张天浩完全可以参考周遭的环境,池焱住的地方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许寒心不在焉的点头,说:“我在这看着就好,你先回家换衣服,别感冒了。”
“那不行,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张天浩可不放心让许寒一个人待在医院,他家寒哥连最基本的挂号都不会,万一有什么,自己还能搭把手。
许寒也没有坚持,两人就坐在床边盯着挂在上面的吊瓶。
一共有三瓶吊瓶,最后一瓶特别大,估摸也要个二十来分钟。
张天浩憋不住,去上厕所了,许寒则是盯着池焱的脸发呆。
看了好一会儿,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放在池焱的脑袋上,掌心虚虚拂过发丝,终于碰到了那对毛绒绒的耳朵。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这对耳朵摸起来也有些热乎乎的。
手腕冷不丁被滚热包裹住,许寒惊慌中,对上了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他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瞧见隔壁床位的人在用纸巾擦嘴巴,他灵光一闪:“我给你擦汗。”
池焱目光不善的盯着他,直到把许寒看得头皮发麻,他才闭上眼,用低沉喑哑的嗓子命令:“唱首歌。”
“什么?”许寒以为自己听错了。
“唱歌。”
这次许寒听清楚了,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还是小声提示:“这里是医院。”
哪有人在医院唱歌的,他不要脸面,自己还要呢。
池焱依旧闭着眼:“然后?”
一直没听到蠢蛋吭声,池焱松开手,脸偏到另一边,语气尤为淡漠:“算了。”
许寒缄默,看着这人一副爱唱不唱,老子也不是很想听的样子,又看看那条代表主人心情的猫尾巴。
他纠结了好久,终于小声:“你把耳朵凑过来。“
池焱把头偏过来,就瞧见这人微微红着脸,压弯了背脊,脑袋趴在平时一定会嫌弃的病床枕头旁边,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羞赧的光芒,小声催促:“快点。”
池焱哼笑:“凭什么?”
许寒没办法,只好挪了挪凳子,才找到合适的距离,凑到池焱耳边,刚想唱,又好心的问:“你想听什么?”
他最近在学日文歌,但不是很熟练,要看罗马音才会唱。
见他真打算唱,池焱勾勾唇:“虫儿飞。”
这个许寒会唱,他压低嗓子,用气音小声唱起来:“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
才唱了一两句,就被人打断:“换一首。”
“什么?”
“老鼠爱大米。”
“什么?”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歌?是未来的歌吗?
池焱哼笑:“昨天你买手套那家店放的歌。”
现在很多街边小店都喜欢外放歌,有些歌的歌词虽然没什么营养,甚至是低俗,却很受这些店面的青睐。
池焱也知道许寒肯定没听过这些歌,于是他哼了哼朗朗上口的那几句,然后指挥:“唱。”
“不要。”许寒拒绝,好俗气的歌词。
见池焱又不说话了,许寒只能憋红脸,照葫芦画瓢,含含糊糊哼出来。
池焱再次中途点歌:“唱月亮之上。”
这个许寒倒是听过,他不会唱,也不想唱,结果下一秒池焱再次哼了几句,继续不容置喙指挥:“唱。”
许寒不情不愿的哼了几句。
后面基本都是池焱哼几句,许寒别别扭扭的模仿。
这些都是什么歌,有些歌词好庸俗,他根本不想唱。
许寒唱得嘴巴都干了,刚想提出罢工,那边又开始点新歌了。
“唱我不想长大。”没听到回应,池焱扭头,“不会?”
“我会。”许寒摇头,这首歌出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听,他也听过,私底下也唱过,虽然过去很久了,但还记得歌词。
池焱闭上眼,理所当然的指挥:“那就唱。”
许寒还没准备开腔,就听到身后传来:“你们在干嘛?”
张天浩从厕所回来,远远就瞧见寒哥和池焱靠得很近,从他的角度看,寒哥这是恨不得贴在池焱耳朵上了。
不等他散发思维,许寒连忙坐直,紧张地扣紧手心,佯装镇定的解释:“针水快完了,我想叫醒他。”
许寒一边说,一边偷瞄池焱,生怕对方直接睁眼戳破自己的谎言。
张天浩完全没有怀疑,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许寒,凑过去的是池焱,他肯定会觉得这人见色起意,不怀好意,看上他家寒哥了。
但偏偏是反过来的,张天浩对单纯的许寒没有丝毫的怀疑。
“要不你摇摇他?”又不是住院,针水打完了,不可能一直躺在这里占床位,肯定是要回家休息的。
说着,张天浩就凑过去,戳了戳这小子的脸蛋:“喂,醒醒,吃饭了。”
池焱见他后面又戳了几下,明显是玩上瘾了,无语地掀开眼帘,问:“饭呢?”
张天浩理所当然:“废什么话,等你醒了去吃。”
早餐没吃多少,来医院的时候又是一番折腾,早就感觉饿了,正好一起去吃饭。
池焱抬头看了一眼吊瓶,还剩点,他直接起身拔掉针头,随意按了一下皮肤上的针眼就松开,两脚踩地,站到地上,示意看傻眼的两人:“走了。”
吓得许寒手忙脚乱的找来护士说明情况,生怕这样做会出事故。
池焱看着这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发出嗤笑:“我真要出什么事情,你才是最应该开心的那个人。”
张天浩一头雾水,许寒却听明白了,也知道池焱说这些话,是在自己听不懂的基础上,于是他就当没听见。
池焱明知道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只有自己明白,可瞧见许寒装聋作哑,还是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快。
这里人多,池焱也不好对他做什么,要是哭了肯定会更烦人。
所以他只能烦躁地摇晃着尾巴,站着的位置正好可以打到许寒的手。
于是那条蓬松的尾巴算是终于找到了攻击目标,左右拍打着,试图来发泄那股烦闷。
一根根柔软的猫毛扫过皮肤,许寒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痒痒的。
他动了动手指,极力克制想要一把抓住那条尾巴狠狠薅一下的冲动。
雨依旧下的很大,风呼呼吹着,路边的树往一个方向倾斜着,瞧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拔地而起。
本来决定找一家餐厅吃东西的,张天浩又担心路上出问题,提议:“去我家吧。”
许寒看了一眼正在用尾巴缠他手腕的病猫猫,忍不住问:“你想去吗?”
不等当事猫回答,张天浩就站到中间,把拐杖一松,两只手一抬,左拥右抱:“客气什么,我爸做饭可好吃了,正好他今天在家,我们家也要开始吃午饭,我现在说一声就行。”
别看他爸五大三粗的,但是有一手的好厨艺,当年除了靠脸,也是靠苦练的厨艺,才让侯梅女士多看他两眼。
十几分钟后,侯梅开着车到了这家医院。
来之前儿子就跟她说了在医院的原因,所以下车的时候侯梅下意识看向了池焱的方向。
看到池焱的脸,她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个世界上人口这么多,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是没可能,更何况只是长得有五六分的相似呢。
“你就是池焱吧,我是这小子的妈妈,你叫我侯姨就行。”侯梅十分热情的和池焱打招呼。
池焱看着这张脸,不由恍惚,许久都没有回应,在旁人看来十分的不讲礼貌。
但因为他脸上还浮着高烧的红晕,头发也被汗水打湿,看起来没什么气力,侯梅只当他身体不舒服,没反应过来。
她一个大人怎么可能和一个生病的孩子计较这些,依旧很热情的让对方上车。
等到三个孩子上车坐好,侯梅和大多数家长一样,随口问了池焱的家庭情况。
池焱低眸:“我是本地的,我爸妈不在了,现在一个人住。”
侯梅讶异,因为听儿子说是转来的同学,她默认对方家庭情况应该和他们差不多,所以问的时候也没有多想,还想着说不定还认识呢。
侯梅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儿子之前说过这三个转校生好像都是燕市转过来的,池焱又正好姓池。
燕市有个做外贸的池家,侯梅的公司之前就和那边对接过一些业务,她下意识以为池焱可能就是池家的孩子,这才没有多想就问了池焱的家庭情况。
因为一场误会,车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侯梅巧妙的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池焱有一句答一句,完全没有对别人那样爱答不理的厌世感。
张天浩在听到这个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基佬转校生,竟然是个孤儿,又想到他恶劣的居住条件,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万一是自己想岔了,对方就只是单纯的想和他做朋友呢?
因为池焱坐在副驾驶,张天浩忍不住凑到许寒那边,小声:“寒哥,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误会他了。”
许寒从刚才就没说话,一直在侧后方盯着副驾驶的人。
他第一次觉得池焱是一只乖猫猫,安安静静坐在那,尾巴也不乱甩了,侯姨说什么,他都会好好答,完全看不出之前恶劣的坏蛋样。
许寒迟疑,这个人真的有梦境里的那么坏吗?
***
因为是周末,张天浩那个上小学六年级的妹妹也在家,知道许寒要来,小姑娘时不时站在一楼的大窗户后面,看外面有没有车子进来。
瞧见了侯梅的车子开进来,她立马从另一边的走廊,小跑到外面的车库,看到有人下来,开心地跑过去拉住少年的手:“许寒哥哥。”
感觉许寒哥哥的手摸起来烫烫的,张柳青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许寒哥哥变成了长头发,眼尾下方还长出了一颗红痣,立马呆住了。
张天浩在旁边笑疯了,靠在许寒这个正主身上,学着妹妹的腔调:“许寒哥哥~”
张柳青也看到从后面下来的许寒,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人,羞得脸通红,瞪了一下讨厌的哥哥:“张天浩,你笑个屁!”
然后就捂着脸转身跑了,因为真的太丢人了!
吃饭的时候,小姑娘的脸还红扑扑的,时不时偷看一下坐在许寒身边的池焱。
她感觉两个人长得有点像,也不怪她刚才认错了人。
不过长头发的小哥哥更像她之前看的一部韩剧里的男二号,看起来都好美型,像花美男。
池焱的五感本来就变得比一般人敏锐,自然发现了张柳青的频繁偷看,于是朝她微微一笑。
在他作为许寒的记忆里,张柳青一直都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后来张天浩出事,侯姨带着全家出国定居,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
看见池焱朝自己笑,小姑娘快把脑袋埋在碗里了。
侯梅夫妻相视一笑,自家女儿是个颜控,平时最喜欢和张天浩抢夺遥控器,就为了看偶像剧的帅哥。
池焱模样长得好,留着较长的头发也不显得人邋遢,反而更加精致贵气,而且还有种不属于青葱少年的沉稳,也不怪自家女儿一直在饭桌上偷看。
“怎么不吃了?”
侯梅发现池焱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池焱笑了笑:“我早上吃过东西了,不是很饿。”
骗人。许寒盯着他,咀嚼着嘴里的牛肉丸子,劲道的口感十分有嚼劲,让他腮帮子鼓鼓的,上上下下的动着。
那么好吃,而且“许寒”以前明明就很爱吃,现在怎么不吃呢?
许寒一直都挺爱吃张叔做的菜,但他不是张家人,又好面子,自然不可能天天来人家家里蹭饭吃。
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自己一个外人掺和进来算是怎么回事。
哪怕侯梅他们一家对自己都很好,许寒也很清楚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张天浩拥有的,是许寒这辈子注定无法拥有的,他除了在心里小小的羡慕,什么都奢求不了。
侯梅也没有强求,生病的人确实没多少胃口,还嘱咐女儿:“青青,带这位哥哥去房间休息。”
张柳青羞嗒嗒的起身,十分有礼貌的说:“请跟我来。”
张天浩扒拉几口饭,想上去看热闹,被侯梅一个警告的眼神,顿时老实的细嚼慢咽。
侯梅警告完儿子,又和许寒说起了话。
看着许寒乖巧的样子,侯梅不由想到了刚才在车子上答话的池焱。
她不由莞尔,长得像,性格也有些像,不过后者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恹恹的,没什么精力。
楼上,张柳青把池焱带到了客房,知道池焱还在生病,还关心的说了一句:“池焱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打扰病人休息是不对的,她就算再喜欢看美男,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吃糖吗?”池焱从怀里拿出几颗糖,他不想吃饭,所以会随身带着几颗酸酸甜甜的硬糖,有时候饿了就丢到嘴里,等它慢慢的化开,直到消失,似乎也就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