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宣一个元婴中期的妖修,硬是直到江陵一停在一方能够遮挡风雪的山崖下也没有追上江陵一。
他满心火气都被风雪吹散了,十分不合时宜地回忆起白山君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那小告状精的金丹巅峰不一定是金丹巅峰,那这暴力狂的元婴初期呢?
金宣扶着断墙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不是元婴初期?”
江陵一抬手将揽星归入鞘:“你觉得呢?”
金宣蠢,魔族大能与大妖可不蠢,修为差距放在那里,再怎样也不至于连江陵一的境界都看不出来。
江陵一看金宣一眼,从前他只觉得这妖族少主烦,如今短短半天过去,烦已然变成碍眼,情绪从眼中带出来,眼光就染上几丝不虞。
剑修御剑同旁的修士御法器不同,后者只需要投入一股灵力,前者则需要将全身灵力集中于剑中,以达到所谓人剑合一的境界。于是剑修少有分出一股灵力抵御风雨冰雪的意识,江陵一也不例外,御剑行了这一段路程,此时他头顶肩上不仅落了几片雪,额头两侧的发丝更是全然被吹开,露出完整的眉眼。
虽说江陵一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但事实上他的眼睛是生得很凌厉的。
凌厉到哪种程度呢?
他只是略带不虞地看了金宣一眼,金宣就下意识把接下来所有抱怨吞了回去,吞完,自己觉得不对,要说出来,一看江陵一的眼睛,又咽回去。
算了算了,像他这样尊贵的妖修,若要报仇,几十上百年也不晚的,还是别招惹这暴力狂了。
嘶,不过……金宣眉头一皱,他当初是怎么敢去挑衅江陵一的呢?明明他嚣张是嚣张一点,从小都是长脑子的。
金少主转身面对断墙,在愤怒中陷入沉思。
朝星没注意到这点机锋,他刚从揽星上跳下来,小煤球就开始乱扭,他蹲在地上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煤球是想要去雪地里撒欢。
“喜欢雪?”
小煤球舔朝星的手指,朝星柔和下神色,摸摸小煤球的头。
“喜欢就去吧。”
小煤球奔向平坦的雪地,留下一串直直的小梅花印,梅花印的尽头是一座破败的房屋,被雪掩盖一小半,一砖一石间都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被腐蚀掉一半的倒塌木梁上生着一片灰绿色的苔藓。
冬日也会有苔藓吗?
朝星想着,站起身来,抬眼一看,正好看见金宣面对那堵断墙,脑后神气的羽毛都垂下去,似乎经历了什么打击,与此同时还磨着牙无声地骂着什么,手指更是已经在断墙上抠了个小小的洞。
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朝星张了张唇,看向在场唯三的修士江陵一,用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陵一面不改色:“我不知道。”
金宣扯着嗓子道:“本大爷听得见。”
怨气也可以从这短短六个字中窥见分毫。
他素日嚣张,“落难”便有些滑稽,朝星又与他有许多仇怨,忍不住笑,金宣一听他笑,就阴沉地偏过头,露出他那张邪肆俊美、但眼神实在哀怨的脸。
像只在外打架被啄秃羽毛、只能愤愤回家的鸟。
金宣这副模样不知怎的戳了朝星奇怪的笑点,朝星哈哈大笑,雪地有些滑,他下意识扶住江陵一的手臂。江陵一的目光在陷进黑色衣料中的白皙指尖上顿了一下,随即将手臂略微抬了抬,方便笑得不知东南西北的某位朝姓修士扶住。
金宣咬牙切齿:“有那么好笑?”
朝星好不容易停下来,脸上还带着散不去的笑意:“你分明打不过江陵一,怎的还总是凑上去?”
金宣抠着墙上的小洞,语调依旧欠揍:“因为打不过就落荒而逃?”
话音刚落,他抠洞的手指一顿。
因为打不过就落荒而逃,这不就是三族大战时妖族做的事吗?
朝星没发现他这点异常,仔细想一想,觉得也对。若是因为打不过就落荒而逃,千万年前三族混战时人族就该逃到边边角角去、数十万年前人族宗门世家争斗中月下坞就该毁于一旦、天道意志之下他就该坦然接受师尊必定飞升失败的结局。
山峰横挡于前,要么越岭、要么移山,哪有回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