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元浩回头,看见宁琅,有些讶异。
“月色正好,不知公子愿喝酒吗?”宁琅笑眯眯地道,“我正无聊得紧。”
这就是有事要说了。元浩认命般点点头,跟着宁琅往宫门深处走去。
不出所料来到了六皇子居所附近,宫中花园最不缺的就是亭廊楼阁,宁琅带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虞慎正借着月色点茶。
“六皇子。”元浩行礼。
“来的可是巴哈尔的什么人?”虞慎开门见山。
“回殿下,这个,我确实不知。”
“无妨,看也看得出来,估计是什么亲戚。”虞慎今年不过十岁,举手投足间的气度都展示出远超同龄人的老成,“你以为,为何胡国今年主动进贡?”
“殿下,我平日闲散,无非是帮老神仙干点脏活儿,内里的缘由,那是从未深究过的。”元浩不卑不亢。
“本王知晓,没几个人愿淌这浑水。你在这儿打太极,本王也不怪你。”虞慎停下手里的动作,“但今日你也见着了,本王在外人眼里是个什么模样,在守诺这件事上,本王比较相信死人,你觉得,本王说的有道理吗?”
“是我愚钝。”元浩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掀袍跪在地上,“胡国地广人稀,常年干旱少水,粮食作物匮乏,粮产地集中在母渡河沿岸,然母渡河水流丰沛的下游地区因大战被我国……收复,粮产量进一步削减。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粮食。”
“对,也不对。”虞慎起身,抬头望月,“你只说了一半。胡国地广人稀,矿物资源丰富,虞国封死了胡国的陆运道路,胡国经济难以发展,故而需花大量银钱从虞国引进牲畜、农具,以及纺织物等日常所需。”
“那是为了促进贸易?”元浩问道。
“你主子今日高兴吗?”虞慎话锋一转,看向沉默立在一边的宁琅。
“回殿下,徐大人心情甚佳。”
“那就是了,胡国此次前来,是为了从徐寿手里拿到火铳等火药武器的图纸。”
元浩醍醐灌顶,震惊道:“虞国唯一从胡国进口的便是硝石和硫磺!”
虞慎偏过头来,看向元浩的眼神冰冷刺骨:“让沈松准备好,虞国的安生日子不多了。”
“我知道了。”元浩抿嘴,神情严肃,“殿下,您为何确定胡国能拿到图纸?”
“他有他的门路,本王亦有本王的。”虞慎冷笑,“还有崔竹生,你告诉他,若是诚心想跟着本王,就做点对本王有用的事。”
“明白。”元浩深深一拜,打道回府。
……
客栈内,巴哈尔坐在一旁,并不理会巴图尔忙碌的身影。
“这奶饼你从前最是喜欢,吃一个?”巴图尔讨好似的端着一盘点心来到巴哈尔面前,“你这些年也使这种小孩子性子,谁容得了你?”
不提还好,一提巴哈尔便炸锅:“这么多年,你们有管过我吗?有过问过我在虞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有写过一封信关心我吗?我日日警醒自己,我是胡国的公主,我永远不做那奴颜婢膝的事,你呢,哥哥,你今天到底是何居心?你忘记阿姐是怎么死的了吗?阿姐临死前的眼神,你真的能忘掉吗!”
巴图尔将盘子放在矮几上,将门窗仔细关好,才小声道:“我忘不掉,我不甘心,阿爸阿妈已经老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年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掌握胡国的局势,你一个人在虞国,只有胡国对虞国低头,你才是安全的!”
“少来这套冠冕堂皇的,我没办法接受你今天做的事!”
“你不需要接受,巴哈尔,听话,你再等等,哥哥一定会你回家。”巴图尔将委屈的妹妹抱在怀里,“我知道你很辛苦,我和阿爸阿妈没有一天不挂念你,我们一家人马上就能在一起了,你再坚持一下。”
提到父母,巴哈尔更是难以自持,哭着说:“为什么阿爸阿妈没有来?”
“阿妈她……眼睛看不见了。”巴图尔叹了口气,“阿爸早年间受的伤太多,不宜舟车劳顿。”
巴哈尔哭得更厉害了,她对阿妈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动荡的早晨,阿妈哭着把一套崭新的衣服放进她的行囊,再将她送进马车。阿爸呢?阿爸跟着皇帝的人陪同她来到白路书院,将她的手递给了院正。
弹指六年。
物是人非。
阿妈做的衣服小了,是她自己学了针线,笨拙地改了又改才勉强穿下。再后来,新衣服都是院正夫人给她准备的。她现在几乎不会打开她带来的行囊了,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为九岁的她准备的,十五岁的巴哈尔不需要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