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好呀。”沈青云在沈松这儿哪里还有外面那个铁面小队长的样子,“不过将军,我看有些老妪也在排队,这些人咱们也收吗?”
“收。日后上了战场,军队补给也是很重要的,她们虽然不能上场杀敌,但还能在大营负责做饭,浣洗,缝补一类的活。”沈松看了眼天色,无故想起远在长安的崔竹生来,他一生缠绵病榻,身子爽利的时候少,那他是否,看过除了长安和江州之外的天地呢?
但他看过很多书,若是他来了,一定能将各处的风土人情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沈松拿了新买的薄纱遮面,挡住脸清静了不少,别人不会因为她是将军就区别对待,让她能好好地看看这雍凉城。买的时候,她还在想,若是用这样艳丽的布料给崔竹生裁一件衣服,真想象不出他穿起来会是什么样。
打听了一番,今日是雍凉的丰收节,这儿土地贫瘠,作物难长,一年一收已是不易,人们会在立冬前把不要的稻草点燃,用草木灰盖在田地上肥土,还能保护种子过冬。
因为是两国的边界,丰收节多了些胡国的风貌,虞国人都忙着肥田,胡国人便瞧准了商机。忙忙碌碌一年,谁都想犒劳一下自己,胡国摊贩不仅会沿街兜售吃食,还带着烟花和各类胡国特色的工艺品,渐渐形成了一个特定的集市,甚至杂耍也被他们包揽,口中喷火最是受欢迎,里三层外三层的,若不是宁琅提前订到酒楼二楼的雅座,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沈松吃菜,听着食客的交谈,难免提到今天格外热闹,已是两三年没有这番光景。
宁琅看出她的疑问,答道:“主街上的胡国商铺已关了大半,若是平日,绝没有这么多胡国人在此。我已经问过,民间都传要打仗了,有的胡国人连买好的店铺房产都不要,收拾细软回国了。因为搬走的胡国人多,一些专做胡国人生意的虞国人也被影响。这两三年,雍凉的日子并不好过,因此,卢氏贪得更狠了。”
沈松不语。
“哎呀,咱们今天就好好过一日节嘛!宁大哥真是的,若崔公子在这,他肯定不会这样!”沈青云眼观鼻鼻观心,给沈松夹了好多菜,“女侠,开心些,不理他!”
沈青云今日替沈松收信,他本来拿了信就准备跑,又被那人喊住,没想到崔公子也给他写了信!
沈青云眼睛都亮了,他现在头顶有瓦,日日饱食,还遇到这么多贵人,已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他何德何能劳崔公子惦记!
回到房间,沈青云小心翼翼地打开崔竹生的信。
崔竹生是什么人?锦绣文章脱口而出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在信里从吃穿住行四个方面都狠狠地将沈青云怀柔一番,足足写了两大页纸,看得沈青云眼泪汪汪,到信尾,又好一顿隐晦地诉说自己对沈松的相思之苦,仿佛沈松今日变心,他明日就要投河自尽,至信末,留下一句:
“我自知情不知所起,若松儿在西北觅得良缘,我也遥祝她,万事顺遂。”
沈青云哪里肯?当即抄起笔,用他那练得对崔竹生来说几乎不堪入目的字,挥毫洒墨,一气呵成地给崔竹生去信,拿自己项上人头担保,绝不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入沈松的眼,还贴心地把宁琅也算了进去。
元浩与崔竹生对弈,见他拿着这么一张字跟狗爬似的信纸,好奇凑过去,见崔竹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无言半晌,吐出两字:“缺德。”
“我略施小计,与德行有什么关系?”崔竹生大言不惭。
元浩不欲争辩,叫人拿来一个木盒,递给崔竹生:“你要的双凰纹样图,帮你找到了。”
崔竹生一听,棋也不下了,赶忙打开,赞道:“不错,我观古画集,唯这对凰鸟最为灵动,可惜没有实物,那画集画得也不够细致,这真是多谢你,你怎么找到的?”
“这是我奶奶的陪嫁!找人对着衣裳描出来的!”元浩没好气地道,崔竹生的心眼儿九转十八弯,他定是笃定这个纹样他找得到,才拜上他的门。
崔竹生笑了笑,将纹样图收好,似是无意提起:“院正前些日子找到我,太子殿下选了一位寒门子弟入院读书,那人有几分才气,可惜家里穷得叮当响,没有人帮衬,这辈子难有作为,院正便有意留他住在书院,将巴哈尔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就是不知道这些巴哈尔的旧物该给谁,本是准备拿给松儿的,她不在家,不好叨扰沈柏和沈将军,只好拿到我这里来。”
元浩算是被他气得够呛。
“我那些信使养也养了,送到雍凉和送到胡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多两天脚程。就是前段时间你得的那匹枣红色汗血宝马,我瞧着和我打的官箱很配。”
元浩深吸一口气,看着云淡风轻喝茶的崔竹生,模样那叫个温润如玉,光明磊落,一点儿看不出是个敲起竹杠来绝不手软的黑心肠。
元浩冷冷地评价道:“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