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痕迹布满整个房间,从房门,地板,床铺到墙壁,甚至是房内陈设的衣柜、桌椅、小巧的梳妆镜都没有幸免。
更可怕的是,在高度约两米四的四面墙上,大块的斑驳痕迹直至延伸到天花板都未曾有间断,吊顶灯飞溅过点点痕迹。
工藤新一看着这场景,后背开始渗出冷汗:到底是什么样的作案手法,才能造成这样的现场。
鲜血布满整个房间,脚下所行,手边所触,一切都没有幸免。
这真的是一个人的血量所能达到的程度吗?
可……如果不是一个人,那还有谁呢?
工藤新一把手插进裤兜,摸着自己的手机,试图凭借那冰冷触感让自己思绪镇定下来。
资料……他必须再审视和这有关的一切资料。
按照他从警署里找到的档案,上野一家在大约五年前从东京搬离,到了横滨生活。然而不久后,上野京子遭遇歹徒恶意报复,惨死。只有她的小女儿幸运地从歹徒手上存活下来,被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救下,并且成为她的监护人,直至今日这份关系在法律上依旧生效。
因为武装侦探社在横滨的地位特殊,而凶手也非一般势力——那十一个人是当时风头正盛的一个新兴帮派的成员,其中几个算得上是组织头部,而警察在横滨地界本就地位尴尬,两边都得罪不起,自然不敢过多追究。
于是,仅仅只是给那群凶手登陆了通缉令,便草草结案了。
所以,上野江才会选择靠她自己动手。
……不对,为什么警察会在横滨地位尴尬?工藤新一忽然晃过神。
作为国家的暴力机关,警署应该拥有绝对的执法权才对,为什么会地位尴尬?若是说这里的警察本身不负责也就罢了,可地位尴尬这词组一出,叫人明明白白地知道,这里的政府其实只是在艰难维生,夹中生存。
工藤新一的思路忽然接上先前——上野江和他说过的关于横滨的猜测,还有世界的变化。
他会觉得奇怪,是因为现在的横滨已经不是他认知中的横滨,自然也不能再用他过往的认知去评判。
……不,现在这个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先破解了上野身上的迷,律法这些东西都可以被查询,政/治/局势也可以从新闻信息中窥见。
唯有被岁月掩盖的真相,需要他努力去从时间手中抢夺蛛丝马迹。
他在布满荧光的房间里踱步,已将最开始的惊异和愤怒压抑下去。
多到诡异的血量,鲜活但没有任何气味的花,横滨……还有,上野江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是因为什么?
案情并不复杂,因为利益纠纷而产生的蓄意报复是再常见不过的杀人动机,就连尸检报告上的内容都是情理之内的——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皮下淤血积块,体内检测出多颗子弹,最后是一颗子弹穿过了她的右心室,火药的炸开让连接心室的那几根动脉血管全部破裂,导致死亡,看得出来凶手有意折磨受害者。
上野江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么,她是怎么控制住自己藏好没有被发现的,仅仅靠她的异能吗?
……还是说,这些诡异另有它因?
一切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工藤新一伸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摁压着自己脑袋的两边,像是想要把想法从脑袋里挤出来——这是他急切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
他想,快想啊,快把真相破解出来啊。
你不是要帮她吗?如果这些东西不翻出来,怎么真正的帮到她!
下一秒,他兜里的手机响起刺耳铃声,打断了他的焦虑。
工藤新一伸手接起电话:“喂,这边是工藤。”
夏油杰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边传过来,其间夹杂着夜风的呼啸。
“工藤君,我们这边结束了,悟会和我一起过来,你现在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太多了,可这些发现只是谜题纸上的雾。
迷失,再迷失。
“夏油君,你和五条君过来看吧,现在……”
“我还不能下定论。”
说完,他长长的呼吸了口气,眉头拧着。
而在少年侦探看不到的角落,一片洁白的碎纸无风飘起,悄然钻进他的身体,如雪融入黑土,毫无痕迹可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真相近在咫尺。
……
一黑一白很快出现在了布满荧光的屋内,循着微弱的咒力气息,走入了那间亮着淡淡蓝色的房间。
刺鼻的味道熏得两人同时皱起脸,抬手捏起了鼻子。
五条悟看着立在原地出神的工藤新一,捏着鼻子声音嗡嗡的说:“你把江家搞成这样子,你要完蛋了。”
工藤新一抬眼,无语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幽幽说道:“我们都进来了。”
言下之意既是,就算他不搞成这样,上野江也会和他算账的,不差这一笔。
说完,工藤新一叹了口气,然后挺直了背,在心底强行让自己振作行动起来——还有可能性没有排查,别停下。
他走到五条悟身前,开口道:“上野和我说你的眼睛什么都可以看得出来,能看看这间房子里所有的地方吗?”
说着,工藤新一微微撇过了头,轻声说:“毕竟世界已经不是我以往所认识的那样了,我要承认所有的可能性。”
“无论是咒术方面的,还是异能方面的。”
五条悟看着他,沉默了几秒。
早在踏入这间房子的时候,他就把眼镜摘了下来,原因无他,这里很干净。
六眼可以获得的信息少而浅显,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子要停转了——当然,这是和其他时候相比。
哪怕是能够将一切看的细致入微的六眼,也不会在这找到过多的东西,除了工藤新一行动时留下的那点稀少的咒力残秽,几乎没有其他。
就好像是被什么刻意清理过一样。
……还真是谜题多多啊,江。
五条悟两只手伸出,把工藤新一的脑袋掰向他,眯起眼打量着。
“……奇怪,看着好像多了点什么的感觉,但是怎么看不出来呢?”
就像门口那朵花一样。
直觉上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诡异,但六眼探查之下,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花。
它甚至有些枯萎。
五条悟偏头看向夏油杰,问道:“杰,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同?”
夏油杰看着挣扎着想要从五条悟手里出来的工藤新一,看着他闷气憋的通红的脸,无奈道:“当然有,现在的工藤君快被你捏死了。”
如此说,五条悟才看了工藤新一一眼,顺便把手松开。他顺手把墨镜重新戴上,毫不在意地说:“我知道的啦,而且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杰。”
说着,五条悟若无其事地蹲了下来,白净的手指触碰着地板,在上面轻轻碾着。过了几秒,他就收回了手,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双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
被松开的工藤新一怒视着五条悟,心里把这个人的难搞程度再上升了一个级别——这人肯定是那种别人谈恋爱会从中间挤进去然后说我“我只是想加入你们”那种人!
他看着蹲在地上吊儿郎当的五条悟,怒道:“不是让你看我啊!是让你看上野家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你难道不想知道——”
“不想。”
还没等工藤新一说完,就被五条悟干脆直接的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工藤新一被堵得蹲了几秒,才缓缓地问:“……为什么?你难道不想了解她吗?”
“……你不是喜欢上野吗?”
喜欢一个人,想要了解她的所有,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我当然喜欢她。”
五条悟抬头看着工藤新一,架在脸上的墨镜被他拉下来了些,恰好露出了他那双如天空般的双眼。
在这个只有鲁米诺反应提供光源的房间里,工藤新一有些荒谬地觉得,他那双眼睛好像在发光。
“但这是江自己的事情,既然没告诉我,那就说明她还不想说。”
银白的眼睫在幽幽荧光下依旧耀眼,像神秘的雪。工藤新一看着五条悟弯起眼,露出弧度张扬的笑容,心底浮现出几分茫然。
他看着五条悟依旧在说。
“反正这些事好像对江来说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不了解也无所谓。”
“江做什么都是对的,她高兴就可以了。”
最后一字落下,工藤新一撇过头,视线移开,感到鼻子有些酸。
他知道五条悟说的没有错,这是上野江的陈伤,而她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留疤,又为什么要去撕开?
……可是这样,她受过的难,就真的要没有人知道了。
他们是朋友,除掉分开的这几年,算得上一句青梅竹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上野江是一个多么理性,多么喜欢自己承担一切的人。
她明明可以求助。
夏油杰在旁边看着两人交谈,不作声,只是脸上先是流出几分茫然,随后变为怀疑。他上前了几步,手飞快地捏了把五条悟的耳朵,然后迅速地抽回手,让五条悟打了个空。
……烫的。
这家伙居然在害羞。
夏油杰脸上的怀疑变成了然,说:“所以,你和江其实还没在一起?”
原本撇过头在心底纠结的工藤新一迅速转回头,看着两人一脸问号。
工藤新一:“?”
什么,什么和什么还没在一起?
五条悟瞪了眼夏油杰,而后便偏开了头不去看他,耳廓又烫几分。
他难得小声地嘀咕着:“……不然呢”
“我都不知道江是不是喜欢我……”
工藤新一看着五条悟的样子,上前去抓住他的手,看着他说:“你在怀疑什么啊!上野她当然喜欢你啊!”
你这种性格她都愿意天天带着你哄着你,她不喜欢你早反手把你卖了啊!
计划里都会重点关照你,她不喜欢你喜欢谁!
“真的吗……”
五条悟把头转回来,看着工藤新一,苍蓝色的双眼仿佛泛着水光。平日里张扬的语气全然改变,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工藤新一也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五条悟挤出的两滴泪。他浅浅的吸了口气,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答案:“当然,我可是名侦探工藤新一!”
上野这个郑重的要死的人,要不是喜欢你,怎么可能在他开你们两个人玩笑的时候瞪他!她直接就会把你们的关系撇清了!
夏油杰在旁边单手拿着手机发短信,另一只手捂着嘴,时不时发出些奇怪的声音——对,他在偷笑。
“工藤,你别被悟这样子给骗了。”
工藤新一:“?”
下一秒,他就看着五条悟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健康且满溢的笑,然后扶着工藤新一的两边肩膀用力一旋,然后领着他脖颈处的衣服带着他跳窗去了。
工藤新一:“??!!!”
不是,又来吗?!他们男咒术师是不是都喜欢小鸡仔式拎法!
少年侦探张口想喊些什么,却被银发少年捂住了嘴。五条悟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有人来了。”
他就这样被五条悟拎着,悬空在高空中,看着夏油杰飞速翻出窗口,而后灵巧的扒上墙壁,隐匿在了角落里。
工藤新一低头看去,只见月色照耀下,暗红色的布料从窗户漏出一角,昭示着来者的身份。
五条悟随手把工藤新一甩给给了夏油杰,然后操纵着「无下限」术式下降了几分,弯下腰和在里面探查着的白发男人对视着。
少年语气里充满了戏谑,笑嘻嘻地说:“你这家伙,擅自闯入别人独居女性的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还不等五条悟面前的男人回答,一个玫粉色发的幼女就挡在了男人的面前,大声呵斥着五条悟。
“不允许对队长冒犯!”
五条悟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而后恍然道:“你们和江那边逃跑的那两个人是一边的吧?”
他脸上的笑容扩大,肆意而不屑。
“那你们应该也挺弱的吧。”
工藤新一被夏油杰拎着,被迫一起悬挂在高墙上,夜风刮过他的脸庞,一如他冷冷的心。
他真的是……败给这些超人类了!
就不能来点跑路的正常操作吗!天天带着他飞天体验非普通人类!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那边的动静,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他低头看工藤新一,询问道:“工藤君,我们应该可以离开这里,可以去做下一件事了吧?”
工藤新一被问的一愣,然后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着夏油杰脚下凭空出现一只蜉蝣状的生物,他被带着踩在上面,瞬息间离开原处。
“悟,我们先走啦——”
工藤新一扭过头远远看着五条悟,问:“留五条一个人没问题吧……对面是两个人,说不定还有增援。”
夏油杰笑得眯起了眼,朗声说:“当然,悟不会有事的。”
“毕竟,我们可是最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