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厌弃地瞟了劭哥一眼:“是你啊,还在替老家伙们卖命呢?不愧是我爸最忠实的一条狗。”
劭哥低头不语,对男人充满侮辱挑衅的话也不动气。山人隐约觉得两人之间恐怕还有更深渊源,怪道劭哥会知道会中那么多内幕。
男人不再理会劭哥,拖着僵硬的左腿绕着货车走去,似乎饶有兴趣要自己解开谜底。说明这也是个对自己聪明才智有相当自负的人,山人心中暗觉好笑。
一阵晚风吹来,这次他看得清楚,男人左侧裤腿在风中晃荡得厉害,好像左膝以下全是空的,只有一根细细的骨架支撑着!?
“别盯着看!”劭哥的低声喝止,令山人一惊回头。
“他的腿?”
劭哥似乎不愿多说,稍作犹豫后才小声解释道:“小七爷左腿受过伤,没能及时救治,最后膝盖以下大面积坏死,不得不截肢保命。”说到最后,他神情中竟流露出一丝不忍。
此时男人已绕过车厢一圈,从另一侧走回来:“你把东西藏车顶上了?”他转过苍白略带病态美的脸,直视山人,“警察为什么没看出来,还是说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他似睡未醒的眼中突然划过一抹锐利锋芒,也不确定当真在兴师问罪,还仅只是玩笑。
山人一时愣住,但心知急着辩白反显心虚。幸而男人本没指望他的答案,而是伸手抓牢车门把,右脚用力一蹬,站到了车边踏板上,准备自己一探究竟。
他靠一条腿支撑,上去容易却是下来难。劭哥微微皱眉,急着上前扶住男人:
“别逞能,你这样跳下来会伤到!”
男人却不领情,撂开他手:“你少管闲事。”
劭哥这次倒是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硬是扶住男人,等他下车确定站稳才松手退开。
男人连句谢都没有,径直走到山人面前:“还真看不出来。”山人松出一口气,正想说几句谦虚话,却听男人话风一转:“那也是喷漆师傅的功劳。”
这个小七爷刻薄人的水平,还真是毫不逊色于杰克。他一句话把山人怼到胸闷,又立刻将矛头指向杰克:
“换了是我可不会简简单单摸一把就算了,这大名鼎鼎的独眼鬼丁弈也不过如此嘛,你们就是被他一步步逼到如此绝境的?”
从来都只有杰克损别人,这还是山人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讽刺杰克,而且这家伙颇有来头,又非等闲之辈。山人心道有趣,正要看看这两人之间如何过招。
杰克也不在意,只大度一笑:“黎璨,你怎么记性不好?我的人可是才轻松过了丁弈那关?虽然大家坐在一条船上,可你别搞混了,被丁弈步步下套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我也是临危受命,来收拾烂摊子的。会长那天倒是说,早几年要是有你在,又怎么会把个小小的缉毒队长放在眼里。”
“嘁,少拿老头堵我!你也知道我现在和他们没有半点瓜葛。”
杰克语气一转,居然放低姿态带着一丝讨好:“否则我也不会找你来做这个见证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不偏不倚。”
“有意思,我头一次听这家伙说话这么客气。小朋友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黎璨转向山人,阴沉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想不到他笑起来竟意外地好看。山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耳根发热,一时答不上话。倒是杰克略显烦躁地打断两人:
“黎璨,你哪那么多废话?今天的事,你看到什么对会长照实说便是,不相干的事情少管!”
黎璨转过视线斜睨他一眼,嘴角笑意更深半分,似乎为能逼急杰克感到心情愉快:“行吧,我会跟老头如实汇报,你的这位……小朋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黎璨话说到一半,好看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身型微微一晃,便向山人面前倒来。山人触不及防,已被他双手牢牢抓住肩胛,一阵痛感瞬间由轻转重自肩头传来。再看黎璨,他已紧咬牙关,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山人的话来不及问完整,只觉肩上那双如枯骨般的手,劲道却大得惊人,几乎要深陷入他的骨肉之中一般,疼得他不禁轻哼出声。
山人很难想象黎璨到底忍受着怎样巨大的痛苦,才会有如此反应!?这个男人本就身份特殊,他断腿的经历,消极的性情,只言片语中隐约透出的过往,还有这突然发作的可怕病痛,都让他显得越发神秘。
山人眼看黎璨勉强支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坚持不住倒进自己怀里。他不由自主抬起双臂,犹豫着要不要拥抱这具形销骨立的身体,这样做是不是能帮他缓解痛楚?
“别碰他背!”劭哥大吼一声,已经一个箭步冲到黎璨身后,用身体双臂环护住他,却是半点不敢触碰到他。
山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到,手举在半空放也不是,也不敢动。他一脸无辜地转头,正对上杰克眉头微蹙、意味不明的目光。退回门房的看门老头远远听到响动,此时也急忙跑了过来。
劭哥完全关心则乱,慌乱无措的样子:“你怎么样?疼得厉害吗?老冯,快,去把少爷药箱拿来!”
“不用!……一会儿就好。”黎璨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一只手,阻止看门人。这样维持了大概几分钟,他才终于缓和了粗重的呼吸仰起头,额间已全是冷汗。他整了整山人肩头的衣服,勉强自己站直,面如死灰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抱歉小朋友,弄疼你了。”
山人这时突然想起衣领下的东西,又不免暗暗心惊,赶紧摸了摸脖子,生怕那东西刚才有被黎琛捏到,所幸东西还好好黏在衣领下面。再抬头黎璨正用那双睡不醒似的眼睛若有所思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