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陣子，秋道取風哭聲方止，他噗的一聲，往師父的方向一跪，磕頭如搗蒜，直到額前見血，才轉身對宇智波鏡行了軍禮，哽咽說："鏡……我只認可你！我代表秋道一族只服你一個當三代火影！你和猿飛不一樣！我可是很清楚你的脾氣，對於木葉的黑暗面你絕對不會妥協。所以，給未來多一些光明吧……現下尤時未晚，憑我們兩人勢必能夠制住猿飛和志村！請您下令！"

這年頭的木葉乃至於整個忍界依舊弱肉強食、按實力說話，影級強者就是有影級強者的特權，只要鏡和取風決意聯手，哪怕有二代的遺命，猿飛蒜山和志村團藏、甚至一干年事已高的二代遺臣受不了也得憋著。

鏡聞言，心熱如沸，他知道取風是一個善良的人，比任何人都看重朋友，才下了莫大的決心才說出這等有違師命而大逆不道的不忠話語。

他心中更覺悲苦，只覺一團氣塞在胸間，已無法運轉，手足冰冷。黑髮青年僵硬地搖頭，亦是嗚咽道："取風……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話不能腦子發熱就說出來的。老師待我們恩重如山，倘若我們殺了猿飛，我等怎有面目去見老師？他日九泉之下，也見不了柱間老師。"

取風臉色鐵青，伸左手胡亂抹了把眼淚，忍不住急聲說："並不是腦子發熱啊……守護族人，守護村子可是我們的責任！你又不是不知道！猿飛和志村表面上不對付，但兩人不過是一丘之貉，一個黑臉一個白臉，私底下比誰都默契！要知道志村為了讓敵方劫到假情報、可故意放出風聲害死了我五個手下！這也是猿飛默許的！水戶和轉寢是牆頭草見風就倒，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制住志村心中的黑暗！今天他們可以犧牲我的探子、明天就可以為了村子殺幾個無辜之人甚至是你我、十年後就可以為了木葉默許他人用自家忍者做人體實驗施展禁術、二十年後便為了木葉可以滅了一整個村中氏族，犧牲夥伴換來的和平可不是老師們的願望啊！"

"所以我才讓三代雷影去結束戰爭！雖然有老師傳位口諭，但各家族都有著自身利益和考慮，一個二十多歲的猿飛蒜山再有資歷也自然難以服眾！只要戰爭早一日結束，除了避免生靈塗炭，也能防止猿飛立下戰功、讓木葉有餘力可以去進行兵不血刃的政治內鬥……像一二代大人的強人火影不在了，木葉興許會變成集體協商制，到時我們倆勢必得趁此坐穩決策圈的位子，培養勢力與猿飛等人抗衡……不管我是不是火影，有些事一樣可以做到。"鏡目光微微閃了閃，說到最後，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話音方落，山谷中一陣強風卷起，無數的灰燼被卷起隨着一陣塵囂直上。遠處天空一大片白雲襲來，霎時先前還萬裡無雲的天際，好似蓋了一層白靄靄的雪。

是啊，這就是鏡，帶著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風骨，比任何人都要愛護村子，並會採取行動的優秀忍者。

取風明白朋友本質終究是個宇智波，而宇智波的人多有偏執，一旦下定決心，是絕對不會改變心意的。

高壯的青年於是躬身一禮，淒苦的臉龐露出了充滿覺悟的神情，眉眼間全是篤定，哽咽地說道："是了，只要有我們身在高層的一天，志村便不能動上宇智波和秋道一族！"

鏡又搖搖頭，別過淒然的面龐，盯著取風右耳的耳釘，輕聲而鄭重地說："取風，當心功高震主，秋道一族還是明哲保身為是。你們同山中、奈良當從祖訓，繼續效忠猿飛一族，現在猶時未晚，不必牽掛宇智波。"

"我們秋道可是貪生怕死之輩？"取風眼眶又是一紅，他把猿飛一族賜予的單耳耳釘扯下，頓時鮮血淋漓，但男子不顧疼痛，義薄雲天，慨然朗聲道："鏡，無論擔任什麼職位，宇智波都是我們村子裡的夥伴！只要我還活著，便會帶領秋道一族從猿飛、志村等人手中保護好木葉的幼苗，而這自然包括宇智波的孩童！"

鏡聞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拋給取風止血的繃帶，並不答話，他躬身抱起了地上的焦屍，示意取風跟上，只是無比溫柔而堅定地說，"回去吧……這場戰爭目的已經達到了，再打下去，我們的忍道只會走樣，不能再糟蹋人命了……想要貫徹火之意志，當務之急便是結束這場戰爭！"

此刻的鏡，給取風的感覺就像如火如玉的絢麗外表被時光層層剝開，露出燃燒殆盡的炭灰，然後被風吹走，無跡可尋。

那個表情太堅定，太決然，太無奈。

那份眼神太悲傷，太自責，太暗沉。

要擁有多純淨的善良才能在黑暗中出淤泥而不染。

要抱有多大的覺悟才能摒棄自己的私情。

要承受多沉重的責任才能扛起大義的旗幟。

要多大的勇氣與堅持，才會以成為火影為目標，秉持著遵守正道的信念，又在失敗後坦然面對更加艱苦絕望的道路，一往無前。

取風聽到鏡改變話題，心知摯友沒有聽進去他的話語，心頭不禁一酸，感覺到無限悲涼，如此天性仁厚、以堅不可摧的意志淬煉自我以貫徹火之意志的人，為了保護木葉和家族的未來，願意忍辱負重的活下去，哪怕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但他實在不甘心，就因為鏡的出身，老師與上天便待他如此不公，憑什麼成為三代火影會是猿飛呢……

取風亦不明白，鏡那像是閃耀的烈火和燃盡的死灰一樣的眼神，會是什麽感覺。

他至死都不能明白。

★☆★

波風水門在暗處凝望著兩位前輩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釋懷……史書上對第一次忍界大戰記載不多，連身為四代火影的他，也不知道二代火影傳位三代，其中還有這麼一番曲折。

"據說秋道取風前輩經先前和金角部隊戰鬥一役，在忍界中打響名號，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水門故作輕鬆的話說到一半，漸漸沒了聲音。金髮男子轉頭看向身旁的夥伴，只見他已是熱淚滿眶。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