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蜀两地,地僻多山,无海少盐湖,盐价比其他地方包括司州都要贵上许多,再加上官府私营,一年半载能有一顿吃盐,对于黔蜀两地的百姓来说,都算是不错的生活了。
因而,这两地的百姓,多发瘿疾。
但一路从黔蜀两地长途跋涉而来的叶清辉身上却无半点异样,想必便是这盐的功劳。
徐虞压下心中的顾虑,莞尔问道:“表哥,你这是从哪里买来的?”
“就路过蜀地,在山脚下一个小村庄歇脚,正好遇到几个挑盐卖的小贩,见他价钱便宜就买了。”
徐虞垂眸思索。
这蜀地产私盐一事怕不是能一笔揭过的小事,恐还得细细问来,而许心的事又未完全解决,她当下实在是抽不开身。
“这样……表哥,我与阿郃还有好些事要到城内去办,先失陪一会,稍后我会派人来接你,这几日你先在司州歇歇脚,我们到时再叙旧,你看可否?”
“自是可以。”叶清辉摸着后脑憨厚一笑。
“你与阿郃有事,那就快去办,免得因为我耽误了时间。”
徐虞报以一笑,与徐郃抬步往司州城内方向走去。
推着棺材,两人的步伐都慢了下来,加上徐家所在的山脚村庄离司州城内着实路途遥远,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看走到城内。
“阿姐,要不歇一会吧?”
徐郃看着徐虞气喘吁吁的样子,“你还发着烧呢……”
“不必。”徐虞摇头,伸手抹了下颌上的汗,继续帮忙推着那车。
徐郃拗不过她。
他的阿姐,模样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了些,却是家中最倔的一个。认定的事,说一不二。
两人一路走走赶赶,终于在申时时分赶到了杨楼街。
离那堂子不过百步路时,徐虞朝徐郃道:“阿郃,你去江府寻人去接他吧,这路不长了我一人推去便可。”
徐郃朝那堂子望去,见天冬与清英正焦急在门口等着人,远远在人群里看到两人,忙上来迎接,才答应了她的话。
“好,我快去快回,阿姐,你小心。”
徐虞颔首,目送着徐郃离去,天冬和清英两人此时也赶到了跟前。
“娘子,你可来了。那葬仪师午时一过便开始囔囔着人没来,我跟清英都快招架不住了。”
“路上出了点状况。”
徐虞一笔带过,帮忙将棺材置放与屋内。
在屋内久坐的葬仪师见门口热闹起来,起身朝一行人走去。
刚一靠近,一股独特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徐虞顿感熟悉。这个味道她曾闻过。
而后上前与其交涉,不曾想来人态度傲慢,怨气颇深,甚至都不愿意正眼瞧她。
“别假大空客套有的没的,把死人拉上来。”
徐虞闻言,忙将那棺木推上去,天冬跟清英见状,也来帮忙。
葬仪师慢悠悠地从随行的木匣中拿出东西,徐虞顺势望去,便见他一箱子样子奇特式样多样的东西,香气扑鼻的有,五颜六色的也有。
徐虞的目光敏锐地落在边角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上。白净的瓶口边沿,沾着一些红色的粉末。
徐虞陡然想起前晚,她在祁永家门前,见过的那个叫阿婧的女子。
敲门时,她的手指里也沾着红色的粉末……
儿时她与阿爹在山上采药草,有一次遇到了一个暴病死在深林、遗体被野狗撕咬的老人,阿爹不忍其死后尊严尽无,为其缝合破碎的遗体,用朱砂涂满了其全身,再将其下葬。
她指着那瓷瓶,试探问道:“这是朱砂?”
“是。”葬仪师讶异打量着徐虞,“你懂?”
“儿时见过。你这的香料,也是用以入殓的吗?”
“对,这是龙脑跟安息香,可贵着呢。”
葬仪师答道,随即打开棺椁,拿着工具到那棺材前,伸进去的手忽然一滞。
他震惊地转头看着徐虞,求证道:“这是,之前那个杀害赵丞相的妓子?”
见她不应,又转头朝另几个人求证。
得到默认后,眼底怒火渐燃,将手上的工具尽数归回木匣之内。
他看向徐虞:“你这活,我不接。”随后收起木匣,岿然不动。
天冬见了自是不满,斥道:“哪有你这样的人,收了人钱不干活的?你这样做不怕砸了……”
话落,一锭银子落到天冬手上。
“还你。”他愤然道:“我陈道虽是市井之徒,但也懂得清官贤相当敬仰之,是绝对不会为这等宵小之徒收拾后事。带上你们这破棺材,从我这滚出去。”
“你怎么说话的!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天冬被这粗鲁的话气地气性大发,叉着腰欲与其作对到底,陈道却是不想在与这一帮人纠缠。
“我管你们是谁!”陈道直接拽着天冬的手往外推,而后又就近拉着清英,欲重复上次的推搡。
一只女人的手摁住了他。
陈道抬头,便见徐虞已经到了自己跟前,抓着自己的手松开底下被自己禁锢的人。
“我们自己走,不要推人。”
见一行人妥协,陈道也就不再纠缠,麻利地松手,还不忘催促一句“快点”。
她吃力地欲将棺木运回那辆简陋的车上,天冬与清英见了,连忙上来协助。
出了那堂子,天冬问道:“娘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徐虞道:“去千水巷子。”
话出,她忽又觉得不妥。
千水巷子是民宅街巷,不比如今她们身处的人烟甚少的边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她们抬着棺木进去,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垂眸思忖片刻,远处忽然来了一阵马蹄声,听着那声,是步步逼近一行人所处的地方化。
徐虞抬眸望去,便看见徐郃翻身下马,朝自己小跑来。
“阿姐,已经通知江府的人了,这会已经去接江大人了。”
徐虞颔首,看着他那马,徐郃见状解释道:“我特意跟江府的马房借的,这样才能来的快些。”
徐虞笑道:“你来的正好,阿郃,帮阿姐一个忙。”
徐郃道:“阿姐,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