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楚蓝站在窗边上喝了口黑咖啡。她接手郑英恺三场大型拍卖,是个不小的挑战,她加班好些天了,出来透口气,没想到能撞个正着,看起来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从前和韩慎也是。
她笑了一下。郑英恺意外出局,那不表示她就原谅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丫头片子了。
因找时机和江华说:“……江总的心肝儿怕是要给人叼走了。”
“这话从哪里说起?”
孙楚蓝闲闲答道:“真要跳槽倒也没什么,咱们天历也不真缺福星。就怕小姑娘家家的,谈起恋爱来昏了头……”
江华半信半疑:这韩慎才过去多久。
——言夏拿下黄家藏品的联合拍卖权,又在郑英恺退出之后力挽狂澜,算是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是有心栽培,如今公司上下也都知道她是他的福将,没根没据恐怕也不会来吹这个风。
当然周朗确实待她不同。小姑娘胆大心细,执行力满分,是有潜力往上冲一冲的,真要被男人骗了未免可惜。
到底还是笑道:“她能走多远,取决于这场书画做得怎么样。”
孙楚蓝哼道:“那我们走着瞧。”
小丫头油滑,在瓷器上有些工夫也就罢了,但是书画……书画坑多着呢,她不信她能hold住。
言夏也担心过周朗这么几次三番被人看到容易误会,但是她这会儿顾不上。春拍预展即将开始,资料是看熟了,真开展还是要去坐镇:很多潜在买家就在参观者中,是需要格外留意的;哪些拍卖品受欢迎,能到什么价位,对于经验丰富的拍卖师来说,能从预展上看出个七七八八。
——当然言夏还没到这个段位。
她的大学室友郁连城很够意思,过来给她捧场。
“早知道你主槌,就撺掇钟总出几件了。”郁连城是袁湛的关门弟子,如今给个收藏家打理藏品,很得信任。
“没事,来日方长。”
即便以言夏的眼光看,这场成色也一般。征集时间太早,藏家还没有恢复信心,拿过来的都不算太精品。她这场书画拍品两百余件,总估价千万上下。当然原本就不是每场都能到黄家那个价位。
她陪连城看展,听她指点诀窍。郁连城在书画鉴藏上天分极高,别说公司的资料库不及她详尽,就是被周朗看重的程教授程郢,在画道上也要让她一头。她解说得尽心,言夏也听得用心。
渐渐夯实的底气,对于拍品能到哪个价位,各种价位上的节奏急缓,以及用什么术语打动竞拍者。
连城看好一件当代艺术品,出自国内少有的涂鸦艺术家之手,画面很简单,是个追红色风筝的女孩,估价在20到30万之间——
“能破百万。”她说。
言夏笑了:“快叫你家钟总扛回去吧——你是不知道这件有多重,我今儿早上过来都听见搬运工抱怨,我还帮了他们一把。”
“复刻的维多利亚式画框,重一点在所难免。”有个柔和的声音插进来,“我觉得能上两百万。”年轻高挑的女郎,秀美清新,像支才出水的剑荷,脸庞上、眼睛里似乎还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言夏当即推了连城一把:“喏,比下去了。”
连城念动咒语:“魔镜啊魔镜,你快告诉我,谁是这里最漂亮的人?”
“反正不是你!”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言夏向女郎伸手:“希望有荣幸在9号的早场见到您。”
女郎从手袋里翻了张名片给她。
言夏叫出声:“罗小姐?”是位新晋画家,场中就有她的画作。
女郎矜持地点头。
连城跟着夸了几句。三人寒暄片刻,罗言珠告辞。言夏送到门口,看见外头停着兰博基尼,不由和连城咂舌:“白富美都让占了——怪不得敢大大方方来展厅。”
连城笑而不语。
言夏问:“她的作品怎么样?”
“构思很精巧,”连城点评,“笔力有点跟不上,可能是半路出家,也不容易了——价格当然不是问题。”自然有人买单。
“半路出家也不是没有大师。”言夏反驳说。
“是有,”连城承认,“不过刚才那件画框格外重也不是维多利亚型画框的缘故……”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连城说,“维多利亚没这么重,我猜是有隐喻,特意加重了,行为艺术什么。”
言夏想了几个解释,连城只管笑。
言夏也吃不住了:“你们画画儿的就是不实诚,什么都能捣鼓出微言大义来。我们画瓷的就不这样!”
“看你,急了吧。”连城取笑她,“我又没说你不对。原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你喜欢哪个就哪个,全对——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言夏愤然觉得郁连城就是为了一口饭敷衍她。
张莉莉不明白何以周朗对言夏另眼相待。周朗翻着她送过来的图录漫不经心地说:“想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