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摊手:“我一早就和你说过——”
言夏怔了半晌,脑子里像是有算珠在噼里啪啦响,来回拨拉了三五次,最后颓然摇头道:“不可能,做不到。”
周朗给她顺毛。
言夏往椅背上一靠:“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周朗说:“我拿到的消息是这样,说是,郑家想让她们母女搬出大宅——”
“那她们住哪?”言夏惊道。
周朗笑而不语。
言夏也回过味来:郑家不缺房子,只不过大宅可能是主事人所居。杨氏母女陡失依恃,想必是悲愤交加,怎么肯离巢。这样一想,倒对那个娇怯怯的美人起了怜惜之意。但很快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她哪里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郑磊兄弟很多么?”
“不多,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上头两个叔叔。”
“标准的TVB宅斗格式。”言夏悻悻道。把图册合上,又重复道,“做不了,谁来都拿不到这个数——”
“那就——”
“肉都到嘴里了……”言夏哀叹。
周朗大笑。在他看来,这笔酬金也不算大。除非她是要以此向天历证明她在室利国并非全无所得,不然无此必要:“要光只是心疼这笔钱的话……”
言夏转眸看住他。
周朗登时就说不下去了。改口道:“你都几天没出门了,我们出去——我带你去钓鱼吧。”
言夏吃惊问:“这个点?”
“你没玩过夜钓吗?”
“我是乖仔。”
周朗“嘿”了声,去工具房取工具。言夏托着下巴看他组装,吐槽道:“……我还以为只有老大爷才喜欢钓鱼。像小时候看的欧美剧里,老爸要和儿子谈心,就说,hey John,我们去钓鱼吧。”
周朗哭笑不得:“宋祁宁都生不出你——我?”
言夏扯了一截子鱼线绕手指:“我有个问题。”
“嗯?”
“你多大了?”
周朗握着铅坠停顿了几秒:“你几月生?”
“我?9月,怎么了?”
周朗:“好吧我十月。”
言夏脑子里炸了一下:“你说过你大我几岁?”
“我以为你25。”
“你眼瞎!”
周朗气得不行:“你不瞎、你不瞎你看我得有多老?”
言夏语塞。现代都市人看不出年龄。你说25可,说30也行,何况周朗这等花蝴蝶似的德性。但是行业地位摆在那里,原以为怎么着都过了而立。就算看起来年轻,那也只是皮囊保养得当——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言夏说道:“你之前那么想挖我过去,就没找人做背调?”
“我看过你的履历。”
“然后呢?”
“年龄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你直接说你疏忽得了。”言夏怼他。她原本觉得自个儿还行,名校名师大公司,没想到隔壁CEO和她同龄,还比她小!一时间从小到大所有“别人家的孩子”呼啸而来,压得她整个人都萎了。
周朗收拾好东西,回头看见人还站在那里,也不说话,眉目里大是沮丧。心里转了转,也能猜到缘故。
“我们走的不是同一个赛道。”他安抚她说,“就好比爬山,有人只能爬,有人能走,有人坐升降机。你呢,前半程坐手扶电梯,其实也不算慢了;后半程你想要坐升降机,也不是没有机会。
言夏不知道他是不是话中有所指,只觉人生血淋淋的惨淡。她走过去,周朗牵住她的手。言夏问:“你怎么会想到做拍卖师?”
“不然呢?”
“我也不知道。”言夏说,”一般你们这种人,不都是继承家业?”何必和她这样苦哈哈的打工人抢工作。
“言夏同学,嫉妒使人丑陋!”
言夏承认:“很难不嫉妒。”
周朗大笑,拉她上船。言夏上次上来过,也没仔细看。这会儿看仔细了,收拾得挺干净。
就听周朗说:“除了拍卖师,很少有人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这么多新的旧的、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不但可以自己欣赏,还可以推荐给别人——你呢、你为什么做拍卖?”
“搵食啊靓仔!”
“就这么糊弄我?”周朗不满。不过也没有追问。世上人朝九晚五,要么糊口,要么责任,要么兴趣。大多数是兼而有之,比例多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