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酒足饭饱才有力气伤春悲秋,真酒足饭饱了,心无旁骛写上两张字,冲过凉,吹干头发,困倦又上来了。
理智上言夏知道这不算什么大事,人家也就客客气气请她过去,说了几句话,又客客气气送回来;没准儿小孟受到的惊吓还更大一点。但是更深层次的潜意识显然不赞同。做了半宿噩梦。
醒来开手机看时间才三点,也睡不着,各种App一阵乱逛。开到微信,她社交有限,周朗还停在首页。
想过删除,又想起周朗说,拉黑名单比删除好,还能找回来。微信对话删掉就没有了。指腹擦来擦去,最后溜到头像上。周朗的头像是只矮矮胖胖的小动物,眼周深斑,跟戴个面罩似的。
她问过他,他说是貉,“一丘之貉的貉”。
“怎么用这个啊?”
“你不觉得一丘之貉听起来挺能呼朋引伴吗?应该是人缘很好吧。日本人就很喜欢它,给它编了很多故事。”
“比如——”
“顶片树叶就能变身……”
“什么树叶这么神奇?”
周朗宕机了足足两分钟:“应该是……柿子叶吧。”
“为什么是柿子叶?”
“大多数漫画、日本漫画里都这么处理,带梗的长卵形叶。鉴于……成年貉身长40到65cm……”
“这么短?”言夏捣乱。
“不算尾巴人家有5、60cm不错了,算上尾巴没准儿比你这个两脚兽长——”
“去你的!”
周朗哈哈一笑,摸她头顶:“它脑袋,嗯,两个耳朵之间,大概就7到10cm的样子。所以被顶在头上的叶子不能太大。日本常见的树木冷杉,柘树,樟树,柿子树……显然柿子树可能性最大。”
言夏推开他:“我哪有这么毛茸茸啊!”
这会儿想起来只觉得好笑,指尖一动,进了朋友圈。她自个儿不写朋友圈,除非有意察看谁的动向,平时开得并不多。周朗的朋友圈照例是热热闹闹的,酒会,画廊,高尔夫。往下拉,猝不及防看到沙滩。
居然拍了不少,日出,日落,小木屋,游艇。暗戳戳一角水碧色的裙子,耳坠,高跟鞋。
还有背影。
简直午夜惊魂!
言夏连呼吸都止住了:她看到了她和大鱼的合照!虽然是低着头,但如果是熟人,恐怕一眼就能认出来。
怒火蹭蹭蹭往上冲,烧得整个人都在热锅上,头昏眼花的,按几次返回键都没按成。索性丢开想了片刻,直想得咬牙切齿,悔恨交加;又把手机捡回来,盘算好歹看清楚谁点过赞,谁留过言。
看了半晌才发现没有,一个都没有。
渐渐冷静下来,又从头拉一遍。大多数日志下都有留言,有赞,多的有几十条,有她认识的人,也有仅仅只听过名字的社会名流;唯独和她有关的这十几条日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一个简单的推理:如果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么不可能没有点赞和留言。
所以,她是在所有人都不在的那个组里;
他是发了给她看。
那如果她不看朋友圈呢?言夏脑子里窜过这个念头。那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周朗那么个人……言夏慢慢儿把照片重看一遍,有些她能猜到,有些她也想不出来什么时候拍的。手滑点了个赞,又迅速抹去。
他拍得很好——当然周朗的审美没什么好质疑的。
有张是透过窗户。她想不出他人在哪里,也许是沙滩上。她在屋子里看图册。夕阳染过她的额发,眉眼特别温柔。好的摄影和绘画一样,动人的不是留下来的影像,而是曾经看见过的眼睛。
言夏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想把照片down下来,又很犹豫。不记得在哪里看过的人生经验,说不要给宠物取名字,一旦取了名字,就会视他们为伴侣,难以接受它们终有一日会先你而死的事实。
言夏觉得把这批照片down下来会像给宠物取名一样,留下无穷后患。
但是她确实看了很久,眼皮渐渐就重了。这次她没有做噩梦,倒是梦见在游艇上,几支钓铃此起彼伏响个没完。有人眉眼懊恼:“早知道就该找个没鱼的地方下竿!”她从梦里笑醒来。
醒来洗漱过,花了半小时查朋友圈有没有可能留下浏览痕迹。
言夏找时间和杨惠说了郑森的绑架。
杨惠也吃惊,上赶着问:“没吃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