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言珠看住她。
“但是如果让我再选一次的话,也许我还是会选择未小姐。”
“为什么!”
“罗小姐,我有个问题,恕我冒昧,我希望罗小姐能够如实回答我。”
“您问。”
“诚然罗小姐过去吃过很多苦头,我也绝对相信罗小姐的坚韧不拔。所以我很不解,罗小姐作品中大面积的压抑是从何而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言夏说,“我只是觉得,如今罗小姐也算是苦尽甘来,而且以罗小姐的自强不息,信仰努力就有回报,却与作品中的格调不甚相符……”
“所以言小姐是没有感觉吗,对于女性在这个社会中,在成长过程中所受到的结构性压迫?我想要表达的,从来就不只是我个人感受,而是全体——”
“也许这就是我和罗小姐之间的分歧了。”言夏打断她,“我认为艺术首先是要表达自己,而不是去——我这样说也许有点过分,希望罗小姐不要介意——背负过于宏大的命题。没有这个必要。”
“我——”
“我相信罗小姐有一天能够表达出自己,或者找到足够欣赏罗小姐的人——也许罗小姐已经找到了,比如宋先生。”言夏平和地说,“所以我还是想劝罗小姐不要急,日子还长,你有的是机会。”
言夏很清楚罗言珠不满,但是该说的她已经说了。
整个事情就离谱:宋祁宁的老婆希望得到她的推荐?不让宋祁宁知道这场对话恐怕已经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她不是不明白罗言珠的心情。她甚至能够预料到后续:她在她这里得不到认同绝不会气馁,她会迅速找到下一个。
会有人认可她——哪怕不认可她的作品也会认可这个人。
她和她的姐姐一样,目标明确,永不放弃。她们足够聪明足够努力,也足够积极向上,所以她们总能够成为人生赢家。所以似乎也不能说宋祁宁没有眼光。他总能找到她,无论她叫沈南音,还是罗言珠。
但是言夏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泡沫吹得越大,破灭时候就会越疼。
当然她并没有过多的好心去怜悯。
时近年节,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是商场永远和孩子一样喜气洋洋。言夏的父母因为欠债,近十年都被债主看住,没出过远门。十年间的日新月异,翻天覆地的变化,需要学的实在太多。
言夏得了空便教他们下app,网约车,电子定位,电子支付。老人家记性不好,往往才教过又忘了步骤;又不肯在女儿面前失了威严,少不得三天两头吵吵闹闹。言夏跟周朗吐槽:“这得亏我是亲生的……”
周朗鼓励她:“你就得拿出怼我妈的气势来——”
言夏:“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
周朗哈哈大笑。
难得周末,周朗准备酒吧演出,他缺席了太多场,乐队很希望他能回归,哪怕是大伙儿年底聚一聚。
言夏陪二老购置新衣。言母趁机拉住言夏问:“小周家里就在南城,你说要不要请他家里人出来吃个饭?”
言夏不敢接这个话,只含混道:“再说吧……”
言母心里便有些不安:“细妹,你和他……都到这份上了,总不能双方家里都不碰个头吧?我和你爸过来也这么久,怎么就没听他提起,难道是他——”但是周朗那么个人,让人挑不出毛病。
“就你胡思乱想。”言父说,“那孩子和夏夏在一起的时候,咱家还没这光景呢。总不至于——”
“而且现在咱们夏夏都是首席拍卖师了。咱家也没什么配不起他。”
“他知道……”言母停了一下,看住言夏,“你姐吗?”
“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言母就急起来,“不是让你别跟人说吗!谁乐意——”
“他不介意。”言夏说道。
“他家里——”
言夏目色略略游移,猛地瞧见一对男女。一惊,忙拉了母亲进店:“妈你看这件大衣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