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等她。
更别提上大学之后至今的独居生活。
而现在,从网咖到小区的路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遍,程舒晚已经熟练掌握在树根凸起的破路上如履平地,也逐渐习惯总是落后半个身位,走在身边的关时。
有个人等着她下播,再同路而归。
似乎,也不错。
只是程舒晚稍微有些困惑。
关时。
他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还是……只对她这样?
他们之间。
是不是开始。
越过某条界限了?
热了几天之后,朔江市开始冷却透凉,下起绵密的细雨,把整个城市笼罩起来。
谭婧也拟定好了程舒晚委托的协议,程舒晚看着没什么问题便打印下来,这天下播之后下楼拿给关时。
关时看着拿到手上长达五页纸的协议,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程舒晚:“我不会给你挖坑。”
“我知道。”关时从桌上抽了一支笔,低头签下自己的名字,“虽然我说过没有必要,但是既然你破费准备了,我当然每个字都要看。”
程舒晚:“我有个做律师的朋友,找她做的,底价,没破费。”
关时:“那就不辜负你朋友的努力。”
“……哦。”程舒晚应了声,没忍住,“有没有人说你是菩萨?”
关时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低头笑了,把笔递给她,“我有时间,有钱,有胸襟,富有而慷慨,你羡慕不来。”
程舒晚:“……”
她想讽刺两嘴,但预感这个话题下自己有可能自取其辱,于是闭嘴默默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关时转头看大门外,“下雨了,带伞没?”
“带了。”程舒晚跟着看了眼,外面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属于打伞麻烦,不打伞会淋湿的程度。
“那走吧。”关时一插手,“我没带。”
程舒晚刺笑,“咔”地盖上笔帽,“慷慨老板,富有的你怎么不去买一把?”
“越是富有越懂得该省省该花花。”关时伸出手指勾走程舒晚手边的折叠伞,“小贾值班辛苦哈,我们先走啦。”
“喂。”程舒晚拿走自己那份协议,跟前台的小贾点了个头,三两步跟上顺走自己雨伞的慷慨老板,“我打伞吧。”
关时“哗”地撑开伞举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笑,“高个儿撑伞,这是职责。”
程舒晚:“……幼稚。”
这个男人的年纪都长在身高上了,心态撑死了八岁。
程舒晚的折叠伞两面纯黑,不大,勉强能罩住两个人,打在伞顶上的雨声很轻,汇聚成一缕缕细碎的水珠滚落,偶尔滴在手上,凉丝丝的。
但关时很暖。
程舒晚偶尔会在电梯间碰上他健身回来,关时运动相当频繁,身强体壮的,在旁边就是个人形暖炉,散发的暖意越过几厘米的距离,一点点将她包裹起来。
有点儿……太近了。
程舒晚稍稍往旁边退开一点拉开距离。
关时:“会被淋到。”
他把伞倾斜过来了些。
程舒晚为这家伙的眼尖感到一阵窘迫,开口:“没事,别管……”
话还没说完,她一个不留神被脚下的树根拦了下,踉跄着就往前扑。
“草。”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拽住关时撑伞的胳膊,关时也同时半转身子来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稳住了没摔。
两人以一种诡异的“要下跪被对方架住说你别跪”的姿势定格须臾。
关时:“看起来不能不管。”
程舒晚光速站直,松开拽住他胳膊的手,“……意外。”
“稳当些,我的大主播。”关时笑着掖了掖袖口。
谁的大主播。
别乱说话。
程舒晚刚要开口吐槽,突然注意到刚刚自己那一爪子把关时右手袖子给拽到胳膊肘去了,这次离得近看得清楚,他右手腕骨上确实有一道刀疤,斜跨过了整个右小臂,延伸到袖子下看不见的地方。
她顿了下,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雨天路滑。”她为自己开脱,“没注意。”
关时接话:“嗯,要清明了嘛。”
清明。
对啊,后天就是清明假期了。
程舒晚对节假日没什么实感,以前她都是留公司里加班的那个,但是今年不一样,今年有要祭拜的人。
想到祭拜,程舒晚心里好像瞬间压上了一块石头。
自从上次挂断母亲蒋慧玲的电话,蒋慧玲又连着几天打过来好几次,她都没有接通,只回了信息告诉他们自己还好。
但是如果要去墓园祭拜程舒恒,她大概率,无法避免和他们见面。
……烦。
程舒晚沉默地往前走,没过一会,关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明当天去墓园吗?”
“嗯。”程舒晚没提父母的事情,“要去的。”
“那到时一起去。”关时道,“我车坐得下。”
程舒晚怔然,扭头看他,“你们一家?拜谁?”
关时哂笑一声,“你哥啊。”
哦。程舒晚低头想了想,答应下来:“好。”
关时“嗯”了声,没说话。
半晌,他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
“还有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