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扬声道:“是,殿下。赤旗军现已攻下沧州,原驻扎城中的两千叛贼已尽数归降。目前尚有三千叛贼徘徊在沧江对岸蠢蠢欲动,我军正全力防守,绝不让敌方有机可乘。”
说着高武手指向黄立道:“此次攻城多亏此人相助,我军才能顺利进城,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沧州城。且他砍下叛军将领头颅,可算此战的头功。”
众人看着黄立晃晃悠悠从马上下来,行如枯木,左手一松将那个布包袱丢在地上,叛军将领的头颅便滚了出来。
黄立朝杨浩然愣愣跪了下去,一言不发,愣了半响,耳边始终响着家仆说的话。
他被黄幼微绑了混在蔷薇花藤下面才在百里军的审查下出了城,为了不引人起疑惑,黄幼微挑的一名自幼与黄立一起长大的家仆送他。等到黄立醒来,百里军已经在去往中沧城的路上了。
黄立急匆匆要去追,结果家仆扑通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劝道:“小公子,已经晚了!你现在追过去已经于事无补了。就算你能追得上大小姐,你又怎么解释呢?你这么做只会让大小姐陷入困境。要是百里家的人发怒了,不止小公子你会丢了性命,大小姐,还有黄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跟着丢了性命啊!”
当时黄立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要提了剑硬是要闯出去。家仆情急之下打了黄立,更是破口骂道:“小公子,你该懂事了!你这样莽撞只会辜负了大小姐!你没头没脑追上去,是能替黄家做什么?把所有人往火坑里推吗?你清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局面?黄家一百来号人在百里军面前算得了什么啊?那些士兵早就占了沧州城,现在还有两千号人在城里守着呢!”
家仆人喊得声嘶力竭,声音哑了,泪也滚下来,“大小姐说,说她怕是回不来了,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拦着你。她说老爷做了错事,她无力回天,只能尽力弥补。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她说无论以后做不做黄家人,都随你,说只要你活着就好。”
“小公子,你明白了吗?”
黄立明白了。可惜明白得太晚了。黄幼微将他绑出城是让他活命,与离家暗中谋划,让他协助赤旗军是为了让他戴罪立功。
“可是阿姐,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为什么不能是我替你去死呢?我不想一直活在你的羽翼下,我不想活得这么窝囊。我已经不是小时候还要你为我出头的小屁孩了,我说了很多次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想保护你啊。你保护我这么多年,为什么又丢下我呢?为什么你和爹都要丢下我呢?”
可惜以后无人再他这般哭诉了。
呆了半晌,黄立才清明过来,面无表情地向地面叩去。他叩得很用力,气息喷在地面上,声音嘶哑。一下一下砸在地面,三个响头磕完额头已被砸出血。
“罪民黄立叩见殿下。”
经此一役,东方家的面目天下皆知。此后太子以中沧城为基点,在离浩与唐庚的辅佐下,慢慢笼络周边城郡。而太子在东城门外替亡者收尸一事也广为流传,坊间皆是赞誉,广得民心,美名在外。
不过几日,白寂便收到了白家的来信催他回去。按照信中所说,东方家怕杨家与青州联合后势力强大,如今有意与白家和谈。
他把信卷着举到蜡烛上方,才想起现在是白日房中没有点蜡烛,便收在腰间,想着一会儿带去厨房里烧掉。信是老管送来,他一直在旁候着,看见白寂起身往窗户走去,连忙快步走过去把只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关上。
白寂无奈叹气,自他受伤后已经被关在这房中有七日了,老管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他。他主要是伤到了腹部,但是第三日也勉强能下床走动了,老管偏是把他死死按在床上。宁苏等人来看他也是说两句便遭老管赶出去。
老管应是那日被他的惨状吓到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老管无法跟白家那些叔伯交待吧。
白寂苦笑道:“我就是想透透气,你不用这么紧张。”
老管义正言辞道:“公子,程姑娘说你不宜吹风,容易受寒。受了寒气,不利于伤口恢复。”
白寂扶额,这几日老管是把程缘缘的话当圣旨一般,经常拿程缘缘的话来压他。不过今日他是非要出去不可。“程姑娘的话你听得,我的话你是一句也不听啊。今天我一定要出去,你先想想你的身份,再想要不要拦我。”
见白寂拿话来压自己,老管只能退一步,“那公子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公子伤还没好,我替公子去做。”
白寂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物件藏在袖中,对老管说道:“我去给我师妹庆祝生辰,要去厨房做一碗长寿面。你做不来的。”
老管胸有成足道:“公子,我手艺还不错的。”
白寂挑眉道:“我师妹不太喜欢面食,面抻得太宽太厚,她都不喜欢。她爱吃细面,面条要细得跟头发丝一样。她不太能吃辣吃酸,但这长寿面要带点酸辣,而且咸淡得宜。她不吃肥肉,不吃葱蒜,面汤不能太油腻。”
白寂那句“你有自信能做得来”还未说完,老管便丢下一句话,火急火燎跑向厨房。“公子你在屋里等着,我一会儿就把长寿面端来。”
等着?
白寂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等不了,等不了。”
说罢他撑着起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用凉水洗了把脸,又借着水面理了理头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