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旅馆坐落在一颗梧桐树旁,春光明媚。
“为了将死之躯不被玫瑰所影响,所以让西泽先动手。你对自己可真够狠呀。”
梅尔特里坐在猎犬的床前,五官模糊。
“你果然来了……”
约兹纳尔艰难地呼吸着,红发垂在他的枕头边。
“非得这么做么?”
红玫瑰开在远处堆放犬骨的祭坛的房内,上面沾上了鲜血。
“从进入舞台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这里的运转的规则…………托小狼的福,我总算想明白了一些问题——关于这个舞台和你。”
约兹纳尔的胸口被银剑贯穿。他躺在枕头上,红发被紫色床单上开满了血色的蔷薇。
“拜我舅舅和路西法所赐。”
约兹纳尔张着嘴,艰难地挪动身子。梅尔特里看见从床头柜上抽出银色的伏特加。
那把威力巨大的枪在昏暗的光芒下闪耀着银光,枪身的暗纹在枪管表面流淌着,宛如犹如暗夜中的一道流星。
——有进步。
“约兹纳尔,我们本来可以有一场很愉快的合作的。”梅尔特里的嗓音在灰白的褪色房间回荡,“如今你知道了你本不该知道的事,见到了你本不该见的人。虽然我对你的做法并不感到意外,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深思熟虑。剧本可以重写,而你的命运可不会。我们换句说法吧——在我看来,现在的你好比一个身上只有一枚硬币但依然前往赌场的流浪汉。如果你输了,那么你将付出惨痛的代价。而即便你今天成功了,但对你而言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说的没错。”约兹纳尔的嘴角占满了鲜血,“确实毫无用处,你我无冤无仇。”
“克洛莫里茨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你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不是么?”
“真糟糕。”约兹纳尔举颤颤巍巍地举起了伏特加,“你真的快要要把我说动了。”
随着一声沉重的枪响,舞台的幕布开始摇晃。
“他们的作为已经超出了我对剧本预料的范畴了。”
图书馆的安妮皱起了眉头。她望着未记录完的断章的剧本,下面的字体变成了一摊可怖的红墨水。
傍晚,街道巷子中的一家小旅馆。
“啊呀,晚上好。亲爱路西法先生……您是路西法先生吧?不然别人。”
“我是。”
“为什么不让威廉公爵来见我?”
“我不想让他来见你。托你的福,他已经饿了很久了。”
旅馆的旧木门被推开,旁边落在绿树荫的阳光如浪,卷起旅馆篱笆上红玫瑰花瓣。
“你不打算解释么?”路西法取下兜帽。他从黑色的风衣中拿出信函,银发随着阳光飞舞。
“啊,是迟到的事情么?”梅尔特里摸了摸金发,精致的脸上沾着淡淡的血痕,“我在路上随便吃了些,没想到耽搁了不少时间。”
“说的真好听,我还以为你在威廉公爵的古堡里四处游荡呢。”
“我也饿了。我想他不会介意。”梅尔特里笑了笑,乌黑的睫毛随着金色的卷发摇晃,“你看上去好像很惊讶。”
“也不算吧。”路西法说,“舞台的任何人都是你的复活的工具。对你来说,他们的生命就像是油画家的画架底下缤纷的颜料。即使他们的灵魂珍贵又美丽,对你来说,无论他们的品格如何珍贵,终究也是要被你用画笔蘸在白纸上的——祸害一个也算一个,趁现在舞剧没有落幕。”
“噢,我不否认。”梅尔特里笑了笑,“但你有一点说得不对。我不希望他们早早退场,那样太无趣了。无论是肌肤之痛,还是灵魂之殇,他们的痛苦对我来说都是甘甜的养料。”
“你还真是……”路西法攥紧了领带。苍白的脸迎着阳光,那张略带忧郁的脸上稍微有了血色。不过他的唇中并没有属于血族那两对尖牙,也没有血族的尖耳。
——他并不是舞台中的威廉公爵。
“开始吧。”
路西法带上金框单片镜。他将双手放在办公桌上,背后被阳光照得微微发黄的门半掩着,一朵紫色的鸢尾从门缝中窜出来,落在了红玫瑰上。
“楼下有枪响,该不会……”瑞德握着半本手稿。他连提灯都没有拿,急忙拖着剧痛无比的腿冲下楼。
“约兹纳尔,你还好吗?”
房间的木门敞开,孤零零地横在巴洛克式的地毯上。门背后盛开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随着深紫色走廊的冷风吱吱呀呀地摇晃,宛如病人的呻吟。
“约兹!回答我!”瑞德踏入房门,大吃一惊。
房内一片漆黑,被血染红的床单轻飘飘地盖在猎犬的身躯上,上面开满了蔷薇花。鲜血顺着约兹纳尔的手臂流下,从黑色指甲上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
“门口没有脚印,那边窗户钉死了,门也没有撬锁的痕迹……西泽向来谨慎完美主义,他必定不会把自己的蔷薇留在这里………”
瑞德跪倒在地。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但眼泪还是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约兹纳尔也死了。”
他试着让自己接受这个冰冷的事实。
“要是我一直留在这个房间里,或者晚点离开……”
他感到头晕目眩。即使他隐约预料到这次死亡,也不能消除他对死亡本身与未知的恐惧。直到现在,他还是迷雾中的一只飞蛾,四周既没有光照,又没有花蜜。这种完全无法预料的死亡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折磨,况且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类的事件,可笑的是他一次都没能阻止。
——他都快以为自己能够接受自己无能的事实了。
“等等……这是?”
瑞德瞥见了门背后的红玫瑰,抵在门口等马蹄靴停住了。
那朵红玫瑰就静静地开在血水中,红如初升的太阳,花瓣上还有晶莹剔透的露水。
“威廉公爵讨厌红玫瑰。”
西泽的忠告在瑞德的耳边响起。
“第一个问题。”路西法说,“这一章的主要内容便是介绍凯恩来威廉公爵的古堡的前因后果,也算是故事真正意义上的开端。而你为什么要在流浪之歌过后安排这个断章呢?”
——梅尔特里耸了耸肩。
“唔,因为我实在不忍心再看那个孩子痛苦的样子了。”梅尔特里皱皱眉,“路西法先生也这么觉得吧?那个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没有家人又没有朋友,他的一生好像就只有悲伤和痛苦……倒是你,你为什么不让那条咬人不放的猎犬把故事讲完呢?”
——路西法轻哼一声。
“关于这个问题,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路西法扶了扶单片镜,“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别这么紧张嘛。”梅尔特里说,“你看上去要杀了我一样。这样安排的原因很简单,我只是想查看一下迄今为止我的进程,再者以免我们的观众对这种乱序的手法一头雾水。所以我把原本安排在后面的断章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