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王秀花架着赵小惠,张绪茆则在一旁提着煤油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们,虽然走得慢,但好歹是从荒山里逃了出来,回到家时都已经是下半夜了。
张哆哆并没有睡,而是蜷缩在火炉一角,火炉里就只有几个奄奄一息的炭火,几个小火星压根就没办法取暖,看到王秀花进屋,她马上就冲了过去扑到王秀花怀里,“阿奶,你总算回来了!”
“你这傻孩子,你咋没去睡啊?你三伯呢?”王秀花抱起都快冻僵了的张哆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是不是你三伯不管你,自己去睡了?”
“不是的,三伯陪了我很久,可是三伯太困了,就自己去睡了,哆哆没见到阿奶,哆哆不敢睡,哆哆担心阿奶出事。”张哆哆用她那双小手,紧紧地搂着王秀花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王秀花温柔地拍拍张哆哆的后背,“哆哆最乖了,你阿娘摔到荒山里去了,我们先给你阿娘检查下,好不好?”
听到王秀花这样说,张哆哆这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赵小惠,此时的赵小惠披头散发,额头上还有凝固的血块,手臂都是伤痕,浑身都是泥巴,右脚的脚踝又红又肿,而她的双手依旧是捧着她那即将生产的肚子,生怕有任何闪失。
张哆哆明明记得中午阿娘是追着阿爹跑出去的,怎么好好地会去了荒山,又弄得这么一身伤回来,而张强盛却不知去向。
其实她对赵小惠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这么多年赵小惠也只是生下她,没有带过她,谈什么什么感情,只是张哆哆知道眼前这个既狼狈又可怜的女人是她的生母,也是给了她生命的女人。
虽然没有多余的感情,但也做不到像对待陌生人那般冷血,于是她给赵小慧搬来一张椅子,椅子上还垫了些破衣服,又一个人去水缸那边打来冷水,把小毛巾放进寒彻刺骨的冰水打湿,那双小手冻得冰冷通红,接着又把打湿了的小毛巾敷在赵小慧红肿的脚踝上。
这种冰敷的法子还是能起到消肿止痛的作用,冰敷了好几次后,肉眼可见赵小慧的脚踝没有之前那么肿了,而张哆哆只觉自己双手就跟断了一样。
“小慧,你不是跟强盛在一起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去那个山头,又怎么会摔下去?还有强盛他去哪儿了?”张绪茆点燃了他的大烟斗,猛力吸了一大口烟,感知自己身体没有以前健朗,他已有好几个年头都没抽过大烟了,今儿这是第一次。
一连好几个问题,赵小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不停地抹眼泪,张绪茆见此情况,也不好多问,只是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兀自叹气。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世了,这个家估计就真的散了吧?想到这不禁悲从中来,又抽了一口大烟。此时他站在窗前的背影既高大又落寞。
王秀花已经烧好了一锅水,黑赵小慧打个水后,扶准小慧去了里屋,小慧身上带伤,月份有这么大,所以王秀花慢慢地给赵小慧擦干净身子,看着赵小慧肚子上的妊娠纹,王秀花心里一惊,“阿娘不是跟你说过肚子上抹点茶油吗?是不是又忘了抹了?”
张家村这么多其他地方嫁进来的外地媳妇,却只有王秀花会给赵小慧洗衣服做饭甚至还给她洗身子,将人家当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疼爱。
怀张哆哆那时,赵小慧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每天跳上跳下的也不知道怎么注意,都是王秀花跟在后面不停叮嘱,甚至在队里干活时,也是王秀花把赵小慧的那份活也给一起干了。
所以不管张强盛对她如何,她都在心里一次次告诉自己,哪怕是为了自己这个婆婆,也要维护好这个家,做个相夫教子温柔贤惠的女人。
她一直都在努力,所以这些年不停的怀孕,可是又不停地流产,不知不觉过去了四五年,写中间流产了三四个,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眼看马上就要生下来,可是张强盛却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怀疑自己给他带了绿帽子。不管她如何解释,他一个字都不信。
“阿娘……”赵小慧哽咽着,那些拼命忍住不让它流出来的眼泪,顷刻就像是瓢泼的大雨,一股脑儿全洒了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你这傻孩子,阿娘又不是在怪你,阿娘是在心疼你而已。好啦,不哭了,不准哭了。我家阿慧这么漂亮,等下哭丑了。”王秀花把赵小慧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阿娘,是我不对,是我的错,让阿娘担心了。”赵小慧可能是想起下午的事儿,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