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时野瞥了一眼桌案上堆的乱七八糟的卷宗,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
徐霁绕过他身后,看来看去疑惑地问:“老大,关山月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交代她还有别的事,老皇帝下急召,勒令我速速回京,怕是等不急了。”
“哼,这些小人,真当我们稀罕这破王位?也怪不得大晟近年民生凋敝,有这么个昏君压在头上,这江山能保住都不错了。”这主仆二人竟是一点儿不怕这话漏到外面去,说得大胆。
朗时野指节曲起轻扣桌面,眼前忽然浮现方才与自己打了个照面的人,那头惹眼的白发想不注意都难。
“王府外那个白头发是谁?”
徐霁正小声批判大晟皇帝,乍一听到这个问题还回忆了一下:“你说府外那个白头发的公子?就是前天我问你那个,你说赶了,听说是太尉府的长公子,不知道为啥这几天老往咱们王府跑,我是想赶都赶不走。”
他这才忆起,徐霁前天确实传信问过他,他当时正忙,给的回复是他爱站让他站,实在嫌烦就赶了。
“要不是他和将军你从来都没有交集,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你思慕已久,上门来提亲了。”徐霁酸溜溜地道。
朗时野闻言眉角抽搐一下“徐霁,你要实在恨嫁,回去就找王媒婆给你多说几门亲,别总阴阳怪气的。”
臭小子怪声怪气讽谁呢,招人喜欢是他的错?
徐霁面上愤愤,哼哼唧唧地说:“哼,将军的魅力谁不知道啊,每次我相亲人家姑娘都看上你,就你那风流性子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收得了你。”
“行了行了,不跟你耍嘴皮子,我去外头看看那个什么公子,等会儿晒晕在王府门口朝廷那群酸儒书生又有得说了。”朗时野摆摆手就飞似地走了。
“老大!老大!那是越太尉府的公子,你可别一时冲动打人家啊!”徐霁在后头扯着嗓子嘱咐他,也不知他听见没有。
朗时野边走边回想,刚才匆匆一眼,那人生的清秀,眉间不乏英气,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头雪发,是个惹眼的长相,只为何这几年从未在宫宴上见过他?
他方走到门口,就见那小厮满脸难色,一见他犹如见了救兵,急急指着外头说:“将军,外面那位公子已经站了好久了,这日头都过顶了他还站着未动,一定要见着您,小的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快去看看吧。”
朗时野跨出门槛,见越瑛还站在方才的位置半步未挪,不禁皱眉摇头,暗叹他倒是执着。
他当兵数十年,眼力和天上的猎鹰有得一拼,早看出越瑛面色发白,额头上全是薄汗,唇上都起了皮,整个人摇摇欲坠犹如将倒的瓷瓶,他顾不得许多,几步便走到越瑛身前。
越瑛自他进门后就一直没动过,小童三番四次劝过他,但他只是摇头,这是最后的转机了,绝不能错失。
即便以前习武也未曾在日头下站这么久,他直站到腿脚发麻,头脑发晕,后背被汗浸了一层又一层,正在支撑不住时眼前忽然多出一大片阴凉。
“你……”朗时野正欲开口,却不想越瑛踉跄一步抓住他的衣袖,嗓音都在发颤:“瑛愿倾尽所有,只求王爷救救我父亲。”
他实在是晒太久了,眼前阵阵发黑,此刻只觉眼前人身上很凉快,一找到依靠直直就往朗时野怀中倒。
朗时野被他这一倒倒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接住人,反手往人额头上一摸,烫的吓人。
朗时野脸色沉下来,打横抱起晕过去的人步履如飞,边往房间走边吩咐下人:“去找府中的大夫过来,再去厨房找人熬碗解暑汤!”
府中人少,多数房间闲置,无人居住灰都生了一层,朗时野只得把人放到自己房间,将把人放下,就听得一聒噪的声音从远处晃过来:“老大!怎么啦!你要找大夫作甚……”
徐霁一进屋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后头还未说完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大夫还没来么?”朗时野端着茶杯坐在床沿,掐开越瑛紧闭的唇,一点一点往里喂水。
“来了,马上就来了……”眼前一幕给徐霁带来的震撼过大,他魂不守舍地答着。
拎着木箱的郎中匆促进来,掏出手帕擦擦汗,立刻放下木箱为榻上的人把脉。
他细细切脉,片刻后道:“公子脉象洪大,面色苍白,阳明热盛,当是抱暑之症,停顿一会儿他又补充,“且贵体脉细而无力,气血运行缓慢,是血液亏损,气血不足之脉象,老夫可为公子开上几味药一补气血,二疗伤暑。”
“朗某先谢过先生,”朗时野接过那份药单,递给下人“照着去上头的义心药房抓药。”
“唉,这小公子不但气血亏虚,还身中蛊毒,将军,光是这么几味药可不够啊。”
“蛊毒?”朗时野一怔,他看向徐霁,徐霁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现在就去查。”徐霁疾步出去。
“敢问先生,此毒可有解?”朗时野一拱手,那郎中摆摆手道:“不敢当,这蛊毒就算解了也没用了,年岁太久,毒入膏肓,他的功夫早就废咯。”
朗时野心头重重一跳,武功,彻底废了?
他的视线转向榻上紧闭双眼的人,想起烈日下那句求救般的恳求,心底一时万般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