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十三年四月二十早朝,大殿里搅成一团乱麻,皇帝头疼地撑着额头,耳边传来吵闹声。
今日早朝注定不安稳,先是有官员弹劾御史王大夫私自抓捕运送人口,别有所图;而后太子一党上书此事为太子与镇西将军一同揭发,请求皇帝解除太子禁足;又有言官反驳太子禁足一事与此事应分为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再然后几名武官又集体上奏镇西大将军拥兵自重,望陛下早日革除他的职位,以保江山太平。
一时之间许多人跳出来,朝堂如同闹市口一般吵成一片。
太子一党请出大理寺卿,将供词与物证一同呈上,皇帝看着呈上的供词与王大夫手令,狠狠一拍桌案,整个朝堂霎时一静。
“王爱卿,人证物证俱在,你要如何解释。”
王大夫早在大理寺卿出现时便白了脸,他神色惶惶,浑身颤抖不已,知道自己是被太子放弃了,皇帝发话的瞬间就跪下来,急急磕头:“陛下圣明,微臣冤枉啊,求陛下开恩!”
但问及他可能自证,他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皇帝靠在龙椅上,挥了挥手,疲惫地说:“行了,带下去吧,王留良私自抓捕百姓,造成京城动荡不安,杖责三十,投入大牢,没收全部家产,其子孙三代内不得考取功名。”
王留良面如死灰地被拖下去,朝臣皆静默,心知皇帝虽未赐死,但他怕是也活不长了,唯有丞相开口:“陛下,此事太子也有功,可要解除太子的禁足令?”他虽是询问,话语里却暗含威胁之意。
皇帝盯着他看了许久,只丢下一句:“太子的事朕自有定夺!一个二个都替他说话,这朝堂莫非要变成太子的不成!朕还没死呢!退朝!”遂拂袖而去。
只留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丞相立在原地,脸色发青。
养心殿内,皇帝捏着眉心,一旁的王德顺适时递上一杯茶:“陛下,喝口茶歇歇吧,别累着龙体。”
皇帝接过茶,叹息道:“王德顺,你伺候我也有十年了吧?”
“回陛下,奴才侍候您已经十二年了。”
“你说,朕这江山是不是不稳了?”
王德顺不敢正面回答,只说:“奴才不敢妄议,陛下多虑了,这江山总是姓李的。”
“是啊,也不知这李是我的李,还是太子的李,我那儿子,心思都藏不住了,就盼着我死呢。”
王德顺低下头,不敢回话,皇帝也没指望他回什么,只转了话头问:“镇西将军那儿怎么样?”
“回陛下,镇西将军那儿一切如常,只除了最近似乎收留了越家那位被除名的大公子。”
听到这,皇帝似乎起了点兴趣:“越家大公子?前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越伯群那老东西也是真舍得,这么个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感叹着,皇帝回想起自己的那些个儿子,又不住叹气起来,他上位以来,总共四个儿子,太子多疑心狠,重权,和他很像;老五性子憨厚老实,打仗可以,治国论策一塌糊涂;老七刚愎自用,不进人言,十一胆小怕事,性格怯懦。
看来看去竟无一人可担大任,到底是血脉不同吗?
他无数次想,若是朗时野是自己的儿子就好了,有勇有谋,这国家交托到他手上他也算放心,只可惜,如今他却还要提防着他。
从他继任昭王起,自己就不断试探他,这十几年也派了不少暗探过去,朗时野究竟知不知道当年那件事?如今他还在怀疑。
即便朗时野已经卸任王印,而今镇西将军之位也不保,即便他曾经为大晟无数次打退过万晋。
“罢了,不过是无用的牢骚,你就随意听听吧,皇子们那里怎么样?”
王德顺低头想一阵,回他:“皇子们一切都好。”
皇帝点点头,目光深沉:“太子今日一事也做的太急了,把王留良丢出来给他自己找个出门的理由,真当朕看不出他的把戏吗?”
随即他向王德顺道:“去吧,传朕口谕,给王家家眷送点东西过去,让他们管住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清楚一些。”
“诺。陛下明德。”
“还有,镇西将军为大晟劳苦许久,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传他进宫吧。”
“诺,奴才晓得了,奴才告退。”
朝堂上闹作一团,这将军府却是宁静如常,不受半点影响。
榻上的被子拱了几下,探出一颗脑袋,越瑛发懵地坐在床榻上,发丝凌乱,有几撮头发打了结,他揉揉腕上的红印,浮光跃进房间,有种别样的温情。
待洗漱完毕,侍女拿着一封信交予他,言明是一位叫素衣的姑娘送来的,越瑛闻言接过信,急忙拆开,信纸开头是熟悉的簪花小楷,
“致吾儿宴之,近来可好?我前些日子受人所托下扬州,昨日听闻京城多有波折,现今局势不稳,你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参与其中,更不要与昭王之流多有接触,这信纸太小,千言万语说不尽,唯有望你珍之重之。”
看完信,越瑛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他小心翼翼折好信纸,将它叠放在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