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周思仪急忙甩开倪密的手,“倪大人这是图穷匕见了,这才是倪大人今日在墙根下等我的真正意图吧?”
“是又如何?”倪密抱着手道,“周文致,那个被你从信州带回来,安插进乐坊的女人就在贵太妃殿中,不想她死,就跟我去见贵太妃。”
“原来我在倪大人心中是如此仁善之人吗,”周思仪心中已然有些慌了,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倪大人你知道我在教坊有多少相好吗,贵太妃觉得用一个女人能威胁得到我吗?”
“这算什么威胁,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是真正的威胁呢,”倪密的声音压得极低,“周大人白日去浴堂殿卖屁/股,晚上还要去教坊司买/春,真是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
“我跟你去,”周思仪垂下手颓然道,“倪大人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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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一路分花拂柳,这身青绿官袍分外惹眼,却一个宫人都未撞见,想来严燕儿早有准备。
周思仪还未磕完头,便被一双纤细的手腕扶住,她这才看清这位曾经让六宫粉黛了无颜色的美人究竟是何模样。
云鬓花颜,自是琼宇仙子梨花春带雨;衣袂飘飖,不戴步摇环佩尤能熠熠生辉。
周思仪忙往后退一步,“贵太妃娘娘,臣还是在屏风后见你吧……”
严燕儿一手扶着刚刚显怀的肚子,就这么径直在殿前的宝座上坐下,“怎么,本宫容颜丑陋,吓到小周大人了吗?”
周思仪垂下头后道,“娘娘有倾国倾城之貌……臣多看一眼,都只怕是惊扰了上林仙子。”
“小周大人嘴是真甜,怪不得能把女人都哄骗得团团转,”严燕儿以手撑住下巴,她实在是太瘦了,肩上的锁骨分外惹眼,“可惜这世上能倾人城倾人国的只有权力,从来就没有美人。”
“臣明白,爱听裂帛之声的妹喜亡不了夏,安禄山史思明打入长安与玉环无关,一个偌大王朝的倾覆却怪在女子的容貌上,才是咄咄怪事。”
“小周大人知道,这些被冠以蛊惑君王之名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严燕儿打开博山香炉,又加了一匙香料,“小周大人在浴堂殿侍寝的时候,不会被噩梦惊醒吗?”
“这些都是无凭无据的揣测,”周思仪紧盯着那博山炉上的寥寥青烟,“臣听说香料对胎儿有损,太妃娘娘还是甚用为妙。”
“无凭无据的揣测就杀不了人吗。”
严燕儿的凤眸扫了一眼侍立的宫人,那宫人便将五花大绑的独占春给押了进来,她的嘴巴被堵得颇紧,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思仪面色不改,冷静地解释道,“贵太妃,这位姑娘的琵琶弹得极好,也是过了考较才入的乐坊,太妃娘娘若执意用她胁迫臣,臣只能去太极宫回禀太后了。”
严燕儿长长的护甲扫过独占春的下巴,“这位姑娘明明是教坊中人,却在宝兴年间,被一位官员赎出改换了良籍带往了信州,周大人安插这样一名女子进宫,为君王侍宴,意欲何为啊?”
周思仪轻叹一口气,看了看在门外候着的倪密,“太妃娘娘此局布置了如此之久,臣一朝不慎,已然深陷棋局之中,只能听凭太妃娘娘差遣。”
严燕儿将一叠黄纸随手扔在周思仪面前,“周大人,这是本宫的脉案,不用让那位太医替你偷了,你想读就读吧,涉及药理读不懂的地方,就问问本宫,本宫早就久病成医了。”
周思仪虽不解严燕儿葫芦里面到底卖得什么药,还是捡起那堆黄纸。
“宝兴十三年二月,严美人梦熊有兆。
宝兴十三年五月,严婕妤误食寒凉之物,小产。
宝兴十六年四月,严昭仪二度有孕。
宝兴十六年五月,严贵妃误食寒凉之物,小产。
宝兴二十二年,贵太妃三度有喜。
同是女子,周思仪虽未生育,也不打算生育,看着这鲜血淋漓的脉案,她只能宽慰严燕儿道,“太妃娘娘子女缘单薄……”
“子女缘单薄吗?”严燕儿拧眉看着她,“周思仪,圣人宠爱你过后,你用喝避子汤吗?你怀孕了之后需要打胎吗?哦,我忘了,你是男人,怎么折腾都生不出来。”
严燕儿用手将塞住独占春口鼻的绢布扯下,“你是教坊出来的,跟周大人说说,女子所饮的避子汤里面都有些什么?打胎药里面又有些什么?”
独占春惊惧万分地看了一眼周思仪,才回答道,“教坊中会用藏红花清洗,或者将麝香塞入到肚脐中,但藏红花和麝香价格昂贵,也只有当红的乐妓能用……要是不幸有孕,我们只能服食少量的砒霜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