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秦朝君王近臣日常的一天——早起晨会,既而开小会,直到简单用过朝食与夕食,才在你看我我看你的隐晦眼神下,陆续归家。
秦竹懵懂地上前,缓慢跪坐在小凳子上,对着面前凭空出现的竹简发愣。
【不是...真让我看啊?】
苦着脸,秦竹慢吞吞向右卷掀开竹简,对着那左不见撇右不见捺沉默。
【啊啊啊——】
嬴政一惊,拧眉看去:这又是作甚?
一列不到15个字,她准确辨出的只有三个字,还不是前后能组成的词...
【一、甲、危...圈?不对,或?嗯...噢!我知道了!是国!!】
秦竹得了趣,兴致勃勃地开始看起下一列。
嬴政:......
他竟不知,这秦家小女目不识丁?
要知道,军中皆言秦简能洞察天机,运筹帷幄中决策千里之外,手轻挥便可翻云覆雨扭转乾坤,如若还在世——
想到这,嬴政面容稍缓,心下叹息一句:罢了。
他本安排好太史令胡毋敬借以天象历法变化让秦竹接管农、墨两家,就如同当初令同是太史令的胡父以天地异象为由保举其为幕僚...
谁承想,这女子竟如此荒废课业,连个竹简都看不明白,欲使遣她司他职从事他务?何其荒唐。
秦竹还不知道自个儿被他担判定为白丁,也就是没什么文化的文盲,还对着第三列辨认出的八个字傻乐。
【哎哟喂,我可真是太厉害了~小篆都看得懂一半~】
群臣不知嬴政所思所想,只当秦竹是凑热闹的,除了隗状与蒙武、王翦外,并没有谁同她交谈,只一心埋头苦思。
“咕噜——”秦竹一瞬间面红耳赤。
“咳咳,陛下,已至朝食矣。”
见蒙武听到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几乎是想也不想催始皇大大开饭,秦竹心口微热。
在记忆中,原身秦竹自小就很招蒙家人疼爱,不止是蒙母李氏与蒙恬蒙毅俩兄弟,就连蒙骜与蒙武俩父子,还经常任由不知事的她耍赖作怪扯胡子...只是这份关爱也随着年龄增长逐渐难得,冷不丁这么关切一句,实在让秦竹很难不感动。
要不是场面和时代不合适,她简直想要给蒙叔伯一个大拥抱。
她有点想她两个哥哥了。
侍从上饭很快,秦竹这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吃御厨做的正餐——食材不再局限于最初穿来在泰山脚下帷帐中一直到归咸阳时吃到吐的兔、彘,第一道端上来的是还带着血丝的羊腿拆骨肉,辅以生姜、山葱增添风味,旁边还放了一盘盐沫儿蘸肉;第二道是主食,稠豆粥里加了藿菜嫩叶,软糯的蒸饼里混着秋葵;最后是略带腥味的蛋与蒜沫、苦菜拌成的凉菜。
【好吃!】
秦竹心满意足舀刮完碗底最后一粒小米,无声地将饭碗放回桌上,嘴唇红润,气色极好。
朝食毕,依旧是看竹简。
就在秦竹要坐不住的时候,夕食又到了。
再次虔诚地吃完晚饭,秦竹适时跟上身旁的隗状起身拱手,意满归家。
【成为尚书卒吏的第一天,完美~】
脚步轻快地跟在众人身后出宫,直到出了宫门,在看到那三道熟悉的身影后,秦竹瞬间顿住,而后下意识快步上前冲子桑二急声道:“啊,我忘记和你说今天不必等我。”
她所知道的三公九卿制里并没有内史卒吏这个官职,也不知道具体做什么,要不是今天下朝时被人带去后殿,还想着等晚些时候找蒙母问问。
子桑二明显是怔愣瞬,旋即唇角微扬,轻声道:“我本就无事。”
......
回到里巷。
疲惫是进院子的那一瞬间涌上来的。
秦竹放任自己瘫软在木摇椅上,没有焦点的眼睛停留在给池塘里投掷麦麸充当鱼料的小五身上,忽然来了一句:“小五,课业做完没?”
子桑五今日在夫子那边吃完夕食,回家后就开始写课业,见秦竹问,很是大声地扭头应答:“做完啦——天没黑我就做完了。”
秦竹沉默,顿了两秒后,又问道:“拿来我看看。”
子桑五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放下饵料,回屋抱了三卷竹简,站在摇椅旁打开并说明课业进度:“《三字经》学完了,这是《千字文》。”
秦竹指尖轻点摇椅扶手处,接过那密密麻麻的竹简翻了一分钟,状若无心似随口道:“你背一遍我听听看。”
子桑五:......
他老老实实负手晃脑诵读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晨,辰宿列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