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昏暗又破旧不堪的橄榄球场上,学生们早已回家,半个人影也看不到。看台之上,腐烂破旧的木板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翻修过了。球场的草皮青一块黄一块,只不过黄的不是枯草,而是暴露的泥土。
这里是一间破旧,并且没什么钱的公立学校。
球场边一些零零散散,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包装袋垃圾上,赫然印着一串串英文单词。显然,这里并不是中国,而且似乎刚刚举办过一场比赛,学生们玩闹了一天,已经没有精力认真清理。
仔细看过去,草皮上躺着一位大概二十多岁,黑发的黄种男性,没人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躺在那里,又躺了多久。
但现在,他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成功了吗……
男子缓缓坐起,喃喃低语,伸出双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昏黄的环境下,这副画面显得诡异无比。
衣服还在,倒是个好消息……
男子厌恶的对着身上的病号服皱皱眉,翻遍全身上下,只找到半截卫生纸,大概是什么地方用不上一整张剩下来的。
我真是高兴的糊涂了,身上有没有东西,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么,嘿嘿……
自嘲的一笑,抹去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痕,他开始起身打量所处环境。
男子名叫月云,本来是草字头的那个芸,长大后他嫌这个字不好,给改成了云朵的云。他出身富足人家,少年时就聪颖非常,对学业不怎么上心,却唯独钦慕老庄文化,时常有离经叛道之语,让原本前途远大的少年在外人看来有些“走火入魔”。
家人无奈之下,只好将其送入“疗养院”修养。
说是疗养院,其实也就是精神病院。月云无论如何解释,或者服从,院方都没有放他出来的意思,原因只有一个:
他真的确定,他从庄周《齐物论》里悟出了穿越世界的办法。
蝶是我,我亦是蝶;蝶非蝶,我非我;蝶非我,我亦非蝶。
要是这样都不被当成精神病,恐怕天下也就没有精神病了。
哪怕家人一开始任由他作,偏偏他没法证明,因为这个境界不是他想进入就能进入的。几次三番的折腾,失望之下,亲情也就慢慢淡漠了。
在疗养院沉寂了三年,彻底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之后,月云再一次进入到这种境界,化作一只弱不禁风的蝴蝶,遵循着自己的心意,来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
还好,到来的时间是晚上,是跟穿越之前的时间有关?
月云暗自猜测着,迅速记忆下附近的地标以免迷失方向。
多年的囚禁生涯,让他的肌肉稍微有些萎缩,走起路来有种不协调的感觉。但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因为这里是美国,他还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偷渡客。
我需要一套衣服,一些食物,以及一个容身之所。
踉跄的翻过校园围墙,月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不能去富人区,那里一旦有东西失窃,肯定会招来警察。
贫民区也不行,我这个状态,根本没办法自保,被揍一顿事小,万一遇到那些倒卖器官的不法之徒,这次穿越之旅可就彻底成了笑话。
可是,要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校门口,分辨哪一边是通向高档住宅区的路,哪一边是平民区?
赌一把吧……
月云顺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查看地面上最新的轮胎印。
谢天谢地,旧学校,总归有旧学校的好处。
校门口的路面也跟它的球场一样破旧,汽车刹车时产生的浅坑并没有人来修缮,这让月云准确的获知了经停汽车行驶的方向。
感谢上苍让他生在富足家庭,什么牌子的汽车轮胎,有着什么样子的轮胎印,他一清二楚。再加上人们的小习惯——如果他自己要接孩子放学,宁愿先绕些路,调好车头再过来,也不想在拥堵的校门口掉头。
综合上述条件,他推出了一条看上去不太保险的结论:开着豪车的富人们,留下的最新的轮胎印显示,他们前进的方向大多为东。
月云记得这里应该是个小城,校门口又没有安装红绿灯,所以一般不会有多少跟学校无关的车辆在校门口刹车,这就排除了多数干扰项。
不过……无论怎么选,反正都是赌博。
他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泥土,紧张的深吸一口气:三清道尊在上,弟子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坚定的朝着东方走去。
他当然不是准备去富人区偷东西,那将会导致他离计划越来越远。
他要找到当地的华人!
随着月云离学校越来越远,昏黄的路灯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照的整条街都灯火通明。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赌对了,至少这里不是贫民区。
但这里也不是住宅区,街道两旁闪着霓虹的灯牌说明了这一点,已经偶尔有行人注意到他。
要糟!这里肯定有警察巡逻。
月云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掉头,但印入眼帘的一个汉字招牌却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王氏川菜馆。
又是一道选择题。
赌,还是不赌?
他四下打量,发现餐馆不远处停着一辆通用皮卡。皮卡的后视镜下面,挂了一个倒着的“福”字平安袋。
有门儿!
一般情况下,在晚上,车和主人是不会离太远的。
月云三步并作两步,绕到餐馆后面的小巷中,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月云在冥想中听到门响,猛的睁开眼睛。打眼瞧去,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壮实,面相朴实的亚裔男子从餐馆后门走出,手中还拎着两袋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