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且厚实的保险柜门缓缓向外敞开,展露出内里的具体光景——
不过是看了一眼,花容当即就怔在了原地。
眼前所见的情景并非是她预想中的保险柜内部、抑或是银行金库内部的模样,而是另一个房间——纯字面及人间物质意义上的房间。
她打开的是一扇别有用心地长着保险柜门模样的货真价实的房门。
房门背后,是原本一墙之隔的另一套房屋。现如今,两套本该以这一片墙面对称相依、互不相干的两套房屋,因这一扇特别的房门而被连通成一个整体。
花容手持着的小型设备仿佛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危险,头顶的指示灯在这扇伪保险柜门开启后就闪烁个不停,随着门扉的逐渐敞开,闪烁的频率也愈加急促,连本来显得比较冷静的浅蓝色的“星光”都在转瞬间变为了预示着危急的大红色,像是盈满了血光的芒。
然而一时间不自觉地陷入了愣怔的花容没有低头,也没有侧眸,没能够及时觉察到这一预警。
等到她反应过来自指尖悄然蔓延开来的酥麻与冷意是来自自己手中持着的小型设备、而不是源于她惊异情绪之下的心理作用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尚且可以设法补救、力挽狂澜的时机,完完全全的来不及了。
门那边的房间户型与这边相对称,但装修布置却不甚相同。
不过看样子都是书房。
只是这边的“门”位于书桌的背后,而那边的“门”却位于书桌的前方。
听到开门的动静,端坐在书桌后面、被电脑屏幕挡住了脸的人似是对此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敲击键盘,对着面前亮着屏的台式电脑完成了收尾工作,方才慢慢悠悠地收回手,从挡住了他大半身影的台式电脑和书桌后头站了起来。
他显然早已知道来人是谁,又为何而来,故而看过来的眼神从容而又平静。
他注视着花容,状似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亦真亦假、仿佛能够溺死人的温柔与宠溺:“阿容,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该来的。”
这般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眉眼模样,教人捉摸不透的深邃目光,温柔而又残忍的说话方式……
眼前人着一身名贵礼服,衣冠楚楚更显他优雅矜贵,俨然是此时此刻本应该代表张家在傅瑄的八十寿宴上交际应酬的张靳。
他的胸前,甚至还别着他们之前一起去拍卖会拍下的有市无价的宝石胸针。
——怎么可能?!
张靳在交口相传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别人家的孩子”,接手张家的生意以后更是被盛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作为一个出类拔萃的集团老总和家族继承人,他怎么可能会缺席傅瑄的八十寿宴这等在央京城里好几年也未必能有这么一场的重大场合,亲自现身于此处?!
仅仅是为了抓她么?!
冒着因此而得罪傅家和在圈子里日后被人指指点点的风险,这显然并不值得。
对于向来以如何更好地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为行动准则的张靳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这一件在花容的个人认知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正在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不知道是指尖的麻意与冷意在悄然间迅速蔓延至了全身上下,连带着一颗心也逐渐随之沉没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湖里,还是心里的麻意与冷意悄然而又猛烈地迅速席卷了全身,使得她浑身乏力,手脚冰凉……
花容不由自主地手上一个脱力,紧接着便听到“啪嗒”的一声,但见她原本左手持着的小型设备掉落,好巧不巧地砸落到了那“保险柜门”的“门槛”上,旋即滚落到了门那边的房间里,在地上铺着的地毯上滚了圈,便彻底没有了声息。
花容曾经见过隔壁的那位“房主”。
她清楚地记得,那位“房主”也是央京大学的校友,和张靳一样因为在央京大学就读而买了这边的房子,毕业后就不怎么过来了,因着家境本就优越,横竖也不差这点钱,所以宁愿房子就这么空关着、定期请人来打扫卫生、白白地烧钱养着,也懒得将这房子作出租或是转卖处理,“物尽其用”。
当时她还天真地以为她与那位“房主”的不期而遇纯粹是巧合,攀谈后得知的这些信息完全是她和张靳还有那位“房主”的缘分。
现在看来……当初的她真的是太蠢了。
显而易见,隔壁那一套房屋的实际所有人也是张靳。
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设计过的局。
在他对她表现出极尽的亲昵之前,他早已将她算计了个彻底,甚至很有先见之明地做好了日后两人离心之后他该如何设局、合理且恰当地“处理”她的准备。
她今天冒险来这一趟,原本还以为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放手一搏,未曾想,原道是“瓮中捉鳖”、“守株待兔”故事里那愚蠢猎物的投案自首。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今天的这一趟,想必是要有来无回了。
耳畔不出意料地随即传来了源自身后书房门自动关闭落锁发出的轻声脆响,花容眼睫轻颤,无声地自唇边绽开了一抹自嘲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