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长着一张不怎么讨人欢心的脸。
眉骨高耸,双目漆黑而深邃,黑白分明。瞳孔中泛着疏离和冷漠的影子,粗看像一只黑白两色的船无望地漂浮在海面上。细看能窥见几分情绪,但那很有可能是他故意显露出来为引你上钩。
他唇间总是含笑,那点笑容的弧度如同清冽的泉水一样,把眼睛里的野心稍稍冲淡。这种冷与温凉的完美的中和令他的整张脸多了一种温润如玉的优雅气质。
但他真正的情绪总是隐藏在那张真诚和蔼的面具之下,如果你认为你已经完全掌控他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在这悲悯的、沉静的眼睛中,有太多东西描绘不清。
就如同现在这样,他面带微笑地看着你,一注视他那双眼睛,你就把一切不安都忘了。
不过他的掩饰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天衣无缝。
“诶,你们俩讲话怎么同一个调调!说真的,听你俩对话我能无聊到把所有人的名字全默写一遍!还是带姓氏的那种!”
“是真的,我记性特别好!你们的姓氏是……布朗、玛娜、塔格、艾弗利思……我?哈哈,我没有姓氏!写名字的时候我比你们都轻松不止一倍!”
“都来羡慕我吧!”
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从加西亚嘴里飘出来,像邪恶巫师抛出的冻冰块,不分敌我疯狂乱砸,几个人都被冷得沉默了。
呃……好蠢的队友。
艾尔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阿斯坎不明所以,他没有觉得好笑也没有被冷到……只是敏锐地感知到气氛不太对劲。
由于他的语言体系太过古老,当有人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讲”时,他的反应会显得异常迟钝。
但这也并不代表他本身是一个沉默、呆板的人。
真实原因是,他得在脑袋里加载一会儿,把从未听说过的生疏语言翻译成自己能听懂的部分。例如把“红彤彤”翻译成“红色”,把“椰子”翻译成“某种水果”,把加西亚口中亲爱的“玛丽小姐”翻译成“这辆车”。
但车又是什么呢?阿斯坎想,大概是某位魔法师施了法变出的,脱离人类本体的……人的四条腿吧。
啊……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
“突然感觉……有点儿冷,哈哈。是不是变天啦?”
阿瑞亚尴尬地张了张嘴,最后无奈摇摇头。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更好。
她装作认真抬头看天的模样,突然惊讶地发现他们这辆……车,已经从黑夜开进白天了。
黑暗和光明统治着两片不同的区域,像抢地盘的两个人一样,强硬地把自己的势力覆盖在地面上方。
身后隔着一条街道的街区,还笼罩在一种不可名状的黑暗之中。漆黑的夜色中带点诡异的紫,像一团毛线球一样在建筑之上涌动。
车头之前是温暖的太阳光,只不过白得有些异常,让她联想到有飞蛾萦绕的白炽灯。
阿瑞亚被惊地一激灵,猛地想到什么,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是那位【塔格】吧?”
艾尔没动,任由风把他松松垮垮束在脑后的发辫吹散:“看来布朗小姐也见过那张通缉令啊。”
“那么二月二十八号那天,你是不是去过警局?”
昨天?他怎么清楚……
阿瑞亚平静地交叠手指:“是的……我去给父亲送饭。”
“送饭?”艾尔虚空掏出一包铁锈色的粉末,那是他在警局抽屉锁上发现的,他在阿瑞亚面前晃了晃:
“朋友,单纯送饭需要见血吗?”
“这是你的血,对吧?”
闻言加西亚扭过头,只余下一只手握方向盘,表情惊讶,道:“原来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撬锁偷文件的人!”
艾尔装作不耐烦地一拳把他轰回去,道:“开好你的车就够了。”
加西亚不情不愿地转回去,嘴里嘟嘟囔囔。
“别紧张,朋友。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吗?因为我把锁恢复原状了。”
“可你怎么能确定是我?我又何必要偷那些文件?”阿瑞亚紧皱眉头,仿佛不能理解。
“要知道,布朗警长可是我的父亲,我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搅黄他的工作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艾尔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我们没有恶意,布朗小姐。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寻求公正,铲除不义。”
“这不是布朗小姐你,一直以来的追求吗?”
“而且在这件事上,我可是受害者呀。”
阿斯坎也点点头:“我们没有恶意,请相信我们。”
阿瑞亚揪着手指,最后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