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司言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忙完了?”
“只能说暂时吧,毕竟伤患那么多,若有什么事,我还得去帮忙。”鸦青立刻把刚刚的疑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倒苦水道,“唉,门主啊,跟你出来这一趟可真遭罪,小命堪忧不说,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去救。回去之后,你可得给我加钱。”
司言无奈地道:“放心吧,救人治病的报偿,我何时短过你了?”
鸦青心满意足地道:“哼哼,那就好。”
“对了。”司言突然想到什么,“夜兰呢?怎么没见到她?”
“嗯?”鸦青有些奇怪地道,“门主不是派夜兰姐姐出去做事了吗?”
司言心下一惊,皱着眉头道:“今日我们在城中寻访安抚百姓,我和阿柔带了一队,夜兰也带了一队。我和阿柔回来之时,天色已是黄昏,后面又和世子爷说了许久的话。再怎么样,夜兰也该回来了吧。”
“啊……”鸦青有些想不明白了,“那,那夜兰姐姐去了哪呢?”
阿柔拽了拽司言的袖子,提醒道:“和夜兰同行的都有谁,他们可曾回来了?”
司言沉吟片刻,忽而扫视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影,招呼他过来,“寒曜!”
寒曜遥遥听到,连忙小跑着过来,直勾勾地看向司言,面带期待,“门主,叫我啥事儿?”
“你今日和夜兰一起去走访了百姓,是吗?”司言问道。
“是啊。”
“那夜兰人呢?”
“夜兰姐出城了啊。”寒曜不解地摸了摸脑袋,“不是门主吩咐夜兰姐联络邻城暗桩,去给京城的叶师兄送信吗?”
“胡说,门中本就有专门送信的弟子,用得着夜兰去?这种理由,你也信了?”
“啊?”寒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那……我是被骗了?”
司言无奈扶额,“夜兰走的时候,可有跟你说些什么?”
寒曜仔细想了想,随即一拍脑门道:“哦,夜兰姐说,她在房间里留了一封信,是给门主你的,让我提醒门主去看。”
司言气急,“这种事情你现在才想起来???”
寒曜有些不好意思,“嘿嘿。”
司言:“……”
是时候该加强门中弟子智力水平的训练了。
阿柔站在一旁,直觉有些不对劲。夜兰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是数个时辰未见,还不至于担忧到如此程度。再说,如今城内已经戒严,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司言只是没见到夜兰的人,就觉察出这其中有问题。要么是他太过敏锐,要么就是……太过在意?
阿柔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有些吃味了。
按道理来讲,夜兰本就是司言的得力干将,他多关心几分,也是应该的。正是因为明白这道理,阿柔自己都觉得这股突如其来的醋意有些小家子气。
可她却没法完全不在意。
寒曜还在结结巴巴,不知所措地询问:“那怎么办啊,门主。”
司言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染上几分忧色,“让暗桩多多注意从宛阳到河北的线路,一旦发现夜兰的踪迹,立马传信给我。”
“是!”寒曜连忙应道。
“河北?”阿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为什么是河北?”
河北地区如今已被林予哲攻占,司言为何断言夜兰不告而别,是往河北的方向去?
司言知道阿柔心有疑惑,将鸦青和寒曜打发走后,带着阿柔来到一间单独的房间内。
桌上烛火幽微,二人相对而坐。
阿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口中的答案。
“阿柔,我曾骗你说,我是前连远道节度使萧锐清之子,涉入京中朝局,是为了给父亲洗雪冤屈。”
“我记得。”阿柔思绪敏锐,联系到先前的种种疑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说,萧将军当年留下来的血脉,其实是夜兰?”
司言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
果真如此!
阿柔早就想到,司言大抵不会随便寻一个无关之人的事迹来为自己编造身份,而是冒用年龄相仿之人的身世背景。
司言断定夜兰是往河北地区去了,而河北如今是林予哲的地盘,夜兰是冲着谁去的,不言而喻。
如此一来,司言为何对夜兰的动向格外敏锐,也就可以解释了。
“你是担心,夜兰会只身入敌营,去寻林予哲报仇?”阿柔问道。
“是。”司言坦言道,“我当初把她调来宛阳,不仅是因为西北情况有异,还因宛阳位置偏远,去哪里都不方便。”
“你为什么认定她会去找林予哲寻仇?再者,倘若真要寻仇,她会怎么做?”阿柔追问。
“萧大人与先父是至交好友,先父身死,萧大人遭到猜忌,被冠以通敌叛国之罪陷害至死。我接手故渊门后没多久,就查到萧大人还有血脉遗落坊间。便计划帮她脱离贱籍,带回故渊门,也算是不负萧大人与先父的道义之交。只是……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司言微微停顿,语气有几分苦涩,“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入了柳叶门。”
“柳叶门?”阿柔脸色一变。
柳叶门便是先前司言领命替承王清剿的杀手帮派。如今虽已不复存在,却依然在江湖上恶名远扬。
阿柔本就是半个江湖人,对柳叶门的了解,要比常人更多一些。
柳叶门是专门豢养刺客死士的门派。他们只认金钱,不认人情,若是报偿给得足够,怕是连皇帝都敢杀。
柳叶门不设固定的据点,形踪难觅,寻常只靠密信联系。在司言清剿柳叶门之前,朝廷几次三番想要派人追查帮派恶徒的下落,却都落得个横尸荒野的下场。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敢再招惹。
可想而知,这种需要依靠隐瞒行踪来保全自身的帮派,绝不可能容许成员轻易脱离。若是强行逃走,只怕要被帮派里的杀手追杀一辈子。
“我隐去身份接近她,试探了几番,知晓她本是良善之人,受人诱骗威胁才沦落至柳叶门。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把她从柳叶门带了出来。”
司言省去了中间的过程如何艰辛,直说后来发生的事,“一开始,我并不能完全信任她。但来到故渊门后,她表现得一直很平和,为人细心和善,总是不拒绝别人的请求,门中弟子都亲近她、喜欢她。后来某天,我准备尝试着安排她去做一些事。”
司言依旧能记得,当时的夜兰只是听到了“任务”二字,便如应激一般僵在原地,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门主,除了仇人之外,我再也不想杀任何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