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怎么会背叛他呢???
明明无论何时,云洛都是一副乖巧软糯、逆来顺受的模样。
可眼前这个冷漠无情、面色肃杀的苍白少年又是谁呢?
“父亲。”云洛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平常的事实,“你累了,该休息了。”
林予哲惊恐地睁大了眼,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云洛似是看出他想说什么,神情之中似有怨恨、似有哀伤,“其实,我原本可以留你到攻破长祈那日。可是父亲啊,我的阿姐死在了宫里,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啊……啊……”林予哲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想说,阿姐的死不怪你?”云洛摇了摇头,“是你亲手将阿姐送进那个龙潭虎穴一般的皇宫,是你让她为你做这些危险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她死了,我怎么不能怪你呢?”
云洛语气越发危险,“逼死她的朝臣,还有那个狗皇帝,我自会收拾。但在那之前……”
云洛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猛地将短刀插入他的胸口,捅了一刀,又一刀……
“请你先去死吧,父亲。”
林予哲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不甘地瞪大双眼,直到死得不能再死了。
云洛终于停了手,嫌恶地将刀子丢到了一边。
他苍白的面目上沾满了鲜血,红白交错,森然诡异。
“云洛!”外间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云洛转身望去,来人是薛重山。
薛重山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扑到林予哲面前,发现他已没了气息,“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声就动手!”
云洛的目光落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夜兰身上,“因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你……唉……”薛重山终究没再说什么,“现如今要如何与军中众将交代?”
“很简单。”云洛平静地说道,“就说琵琶女是父亲仇家派来的刺客,给他下了迷药,将他捅死了。至于那刺客……”
云洛来到夜兰身边,俯下身去,“我欣赏你的勇气,所以,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夜兰浑身是伤、满面血污,几乎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蔑一笑,“呵,求之不得。”
云洛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夜兰沉默片刻,轻声回答:“夜兰。我叫,萧夜兰。‘夜兰秉烛浑疑梦①’的夜兰……”
“嗯,夜兰,我会记住的。”云洛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苍白的容颜,眸中似有悲戚,似有不忍,但最终却消散在无尽的深渊之中。
……
此时此刻,长祈城中人尚且不知叛军之中发生了何等变故。
对于将至的叛军,人人都严防以待。
在此过程中,也发生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张闻亦一言不发地留下一封信,说自己要应征募兵,便一个人离开了。
司言发现之后火气上头,寻了好些门路才找到他具体的方位,将他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夸你两句,你又飘了是不是?还跟我玩上失踪了?”
令人意外的是,张闻亦这次并没有服软,而是神情坚定地道:“师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选择?你知道这一趟水有多深吗?”司言极力相劝,“叛军近在眼前,也许这两日就要杀到长祈城了。此时募兵,不过是充人数,要你们往最危险的地方冲,你懂吗?”
“我知道此行凶险,却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别人的身后。”张闻亦仍不妥协,“而且,我已经报了名,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好歹叫我一声师父,做出抉择前,竟也不肯同我商量吗?”司言没好气地道。
“抱歉,师父,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阻止我。”张闻亦并未气馁,而是冲他微微一笑。
司言看着眼前这个身量挺拔、星眉剑目的少年,感到一阵恍惚。
张闻亦再不是三年前那个不经人事、单纯稚嫩的孩子了。
司言张了张口,言语有些梗塞,斟酌再三后说道:“这个决定,当真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吗?”
张闻亦没有犹豫,真挚地回答:“是的。”
司言叹了口气。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心里做着艰难的抉择。
过了好一会儿,司言突然没来由地说道:“闻亦,你明年就及冠了。”
张闻亦有些莫名其妙,却依旧回答:“是。”
“好。”司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活着回来,别死了,我给你办加冠礼。”
张闻亦一愣,随即高兴地应道:“是!”
司言没再劝什么,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张闻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
而另一边,阿柔正欲回府,却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她觉得有些奇怪,在原地等了片刻,就见二哥裹了外氅,从府中出来。
阿柔迎上前去,“二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戚思彦神色有些担忧,“乐瑶午时被叫入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我进宫看看。”
“这样啊。”阿柔扶着戚思彦上了马车,“我和二哥一起去。”
戚思彦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倒没劝阻阿柔,兄妹二人便一同乘着马车往宫里去了。
到了宫门处,戚思彦将此行的目的同守卫说了,守卫并未放行,而是说道:“少卿大人,陛下与我们交代过,今夜要留乐瑶公主在宫中过夜,少卿大人先请回吧。”
戚思彦皱起眉头,“既是如此,为何没有人来王府通报呢?”
守卫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回答:“少卿大人,陛下如何想,我们不敢妄自揣测。但公主本就是在宫中长大的,您大可放心。”
戚思彦思量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兄妹二人无功而返。
路上,阿柔宽慰着道:“二哥,你也别太过担心,乐瑶只是回了趟家罢了。再说,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宫里还能有谁敢欺负她不成?”
“我知道。”戚思彦拧眉深思,“只是我想,乐瑶若要在宫中过夜,应当会找人回来跟我说一声才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然二哥明日见了她,问一问?”
戚思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戚思彦换好朝服,再一次进宫。
可今日早朝,却明显发现了怪异之处。
往正殿去的这一路上都冷冷清清的,并未见到几个同僚。而戚思彦确定今日是正常朝会的日期,宫门守卫也并未阻拦他。
那么其他朝臣去了哪里呢?
叛军将至,难道都懈怠了吗?
戚思彦皱着眉头一路走,待至殿外,发现今日来参与朝会之人不足原来的一半。
众人都发现了人数的异样,不安地讨论起来。
一直等到开朝的时间,仍未有人通知他们进入殿中。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戚思彦心中疑惑,联想到昨夜乐瑶的失踪,心头不安之感更甚。他随手抓住一个太监问:“陛下呢?”
那太监只是摇摇头。
就在众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承王来了。
立刻有人迎上前去问他,“殿下,您可知陛下去了何处吗?”
李晁奚的脸色十分难看,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令他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犹疑片刻,终于说道:“父皇他,带着一些皇子宫妃还有朝臣,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