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一早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好在,她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局面。
她没有理会台下的质疑之声,径自对陈焕道:“陈校尉,今日我没有带佩剑,可否借我一把武器?”
陈焕不解其意,却顺着她说道:“当然可以。”
无数道目光投向阿柔,似乎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陈焕将腰间佩刀借给了阿柔。她接过武器,向陈焕道了谢,转而面向营中众将,声音冷冽,“大敌当前,我不想浪费时间。如有对此事不服者,大可上前来与我一战。”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料到如此发展。
“‘一个女人有什么能耐’,你们是这样想的吧。”阿柔环视着台下众人,“刚刚不是很能说吗,这会儿都哑巴了?”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全然没有将众人的质疑放在眼里。但恰是这样的从容,反而惹得一些人心生不快、恼羞成怒。
底下有人压抑着怒气道:“如果你输了呢?”
阿柔直视着那人,从容地说道:“若我输了,即刻去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后不会再插手营中之事。”
陈焕心下一惊,“戚三……戚副尉!”
阿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忧。
营中空降一个副尉,即便是男人,恐怕也要受到质疑,更不必说是阿柔这般的女子。
李晁奚不可能不知道一个女子要在军营中占有一席之地该有多难,但却依旧选择封她为昭武校尉,正是因为相信她能够漂亮地解决这件事。
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和认可,首先要将自己置于与别人同等的位置上。若阿柔要靠陛下的旨意和陈焕的维护才能让这些男人们闭上嘴,她也别做什么昭武副尉了,尽早回王府待着做她的戚三小姐才是正道。
阿柔必须要向所有人证明,她的能力足以支撑自己站在这里。
刚才提出疑惑的人闻言,轻蔑地笑了笑,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活动活动手腕筋骨,轻浮地说道:“那就请赐教了,小娘子。”
陈焕扶额,心中默默为他点了一根蜡。
弹指过后,那人便被阿柔扔在了地上。
阿柔面上没什么波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这?”
台下众人目瞪口呆。
几乎没人能看得清阿柔的动作,只见她步法灵活,轻轻松松地躲过攻势,又借力打力,没费什么力气便让进攻之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力量的确不是阿柔的强项,但她有一百种方法能够制伏身形更为健硕,气力更为强悍之的敌人。
阿柔挑眉,乜视台下,“还有吗?”
质疑声少了许多。但仍有人不信邪,要同阿柔比试。
但很快,他们便切实地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实力有多么强悍。
从旁观之,还不觉得有什么,只当这小娘子是在投机取巧,靠着灵活的步法才得以取胜。
只有亲身与之对战才会发现,这人看着没使什么力气,实则攻势又快又狠,稍微不留神,就会被她抓住弱点一击制胜,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善于观察敌人招式的弱点,便是阿柔以女子之身修习武功所学会的重要秘诀。
在第十八个挑战者落败后,终于没有人再提出质疑了。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陈焕赶紧站出来主持局面,“好了,都闹够没有?”
阿柔知趣地退居其后,不再说话。
陈焕拧眉,语调强硬地批评道:“册封戚副尉是圣上的旨意,岂容你们置喙?大敌当前,不齐心协力抵御外敌,净想着和自己人私斗,传出去也不怕丢了我大昭兵士的脸面!若说戚三娘不配做营中副尉,难道你们就配吗?!”
落败的那十余人被陈焕说得面红耳赤,却无从反驳。
陈焕将视线落在第一个落败的轻浮之人身上,“你方才唤戚副尉什么?小娘子?哼,军营乃纪律严明之地,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那人还未从输给一个女人的打击中走出来,听闻陈焕这一番话,更是大惊失色,屈膝垂首道:“末将知错!”
陈焕有意替阿柔立威,想要拿他当靶子,“既是如此,就罚你杖刑五十,引以为戒。”
那人脸色瞬间变了。
大战在即,他却因违反军纪而挨板子,说出去肯定被人笑话!
京城周边军营的将士们鲜少有实战机会,从军多年,好不容易盼来杀敌立功、一举跃升的机会,怎么能轻易将前途断送在此!
阿柔敏锐地察觉到那人的不甘,灵光一闪,悠然开口:“陈校尉,叛军不日便会兵临城下。此战原就敌众我寡,实在不宜再自损战力。”
“那戚副尉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兵卒闻言,似是觉得有戏,心中暗喜:娘们家的,果真是优柔寡断、心慈手软。
下一秒,他便听得这新上任的女副尉说道:“依我看,就先将这五十杖刑记下来,令他将功补过。斩杀一个敌寇,抵五记杖刑,等把这五十杖刑都抵消掉了,再考虑算军功的事,你说怎么样?”
那人顿时如遭雷劈。
开什么玩笑!她以为上阵杀敌是砍瓜切菜么???
杀一个敌兵抵五记刑杖,杀十个敌兵可以抵消掉“以下犯上”之罪,在此之后才能开始算军功。
此举看似是令他将功折罪,实则是将落在身上的惩罚变作了对战功的克扣。
这也忒阴了!
可偏巧他又不能拒绝——那五十记仗刑若真现在施行,他就更不可能拿到战功了。届时大军压境,若是兵力不足,令他强行带伤上阵,也许连小命都保不住。
他终究是咬牙切齿地答应了:“末将……多谢戚副尉。”
其余人见此情状,都明白这女人是个不好惹的,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又纷纷庆幸起自己方才没有做出什么失礼逾矩的举动。
陈焕对这样的结果也很是满意。
待遣散人群之后,阿柔将佩刀还给陈焕,“陈校尉,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当日在黑云山一役与陈焕相识,他虽是将领,却有些镇不住场子。还是有李晁奚这个皇室血脉在,才能将营中人治得服服帖帖。
如今的陈焕比两年前雷厉风行了不少,也更具备一个将领的威严。
陈焕发自内心地夸赞道:“哪里,戚副尉才是,无论身手还是手腕,都让在下自愧不如。若不是如今形势严峻,我倒真想再同戚副尉比试一番。”
“等战事结束,我定当奉陪。”阿柔爽朗地应道,“好了,陈校尉,我这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清楚,还得劳烦你向我介绍一下营中的具体情况。”
“这是自然。”陈焕向她指引方向,“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