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细致地把男孩的脸擦干净,又给他的后背垫上一条干净的汗巾,这才拍拍他的肩膀夸道:“不错,中也对于异能力的掌握越来越好了。”
中原中也小狗般甩了两下有些汗湿的头发,活力满满地说:“都是森医生教的好!”
“是中也努力的结果。”医生不置可否,揉了揉男孩的头,又把有些蓬乱的橘发顺开。
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每周的训练日森鸥外都会给诊所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所以他悠闲地留中也一起吃饭,之后又解答了中也几个学业上的问题。
等到了下午,中也还跟着爱丽丝一起学习了如何修剪花枝,又和森鸥外出门给几个病重的患者做定期检查,一直到日落西山才慢悠悠地走回擂钵街。
一回到“羊”的领地,中也就迎面撞上了出门的白濑,他愣了一下后打了声招呼,白濑却阴郁地把目光撇到一边,自顾自地走开了。
中也对此习以为常,自从前段时间组织内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后,白濑就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白濑的态度是可以预见的,当中也不再轻易提供武力支援后“羊”就过得比较拮据,自那时起组织内关于中也的流言蜚语就一直存在,只是男孩从不把这些议论放在心上。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三个星期前——有一位匿名人士毫无征兆地给横滨官方捐了一大笔钱,还附上信件指明把钱用在战后重建。
在这之后好几个企图昧钱的领导被悄无声息地杀死了,关于孤儿和流浪汉的救济措施总算磕磕绊绊地实施下去。
救济消息是官方专门派人来贫民窟和擂钵街传播的,“羊”组织当天就有人离开了。现在还留在组织的几乎全是对“羊”本身感情深厚的,中也则是为了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该说不说,自打组织人员没有那么冗杂后,成员彼此间的气氛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白濑的态度中也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和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中也拿着森鸥外送的故事书给几个年龄还小的孩子念睡前故事,在确认他们都睡着后中也用异能爬上屋顶,屈膝坐着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今天又有两个成员在晚饭时和大家告别,中也有些不舍却并不难过。
离开“羊”并不意味着一拍两散,大家只是奔赴了更好的未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迟早有一天,“羊”会彻底解散,但最为重要的情谊却会一直留在彼此心中。
中也把下巴垫在并起的膝盖上,低垂眼睫悄悄弯起嘴角:等到那个时候,就去拜托森医生收留他吧。
*
另一边,森氏诊所。
一个男性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摸到诊所窗边,确认周围没人后悄悄撬开窗锁翻身爬了进去,目标明确地打开药柜把最贵的几款药装进袋子里。
黑暗中一点月光一闪而过,一把最常见的手术刀擦着小偷的脖颈扎进药柜里,入木三分。
鲜血沿着侧颈流成一条血线,小偷倒抽一口凉气,慢半拍感受到刺痛。他捂着伤口仓惶转身,借着月光看见诊所的主人不知何时坐在身后,紫红色的眼眸在月色照耀下蕴着诡谲的光芒。
小偷被这不似人的一幕吓得半死,连忙跪地求饶,慌张地喊着:“对不起!我、我是因为家人病重没钱、对,没钱看病所以才不得不偷的,我再也不敢了!!请原谅我这一次!!!”
森鸥外坐在会客沙发上沉默着,过了一会才说:“山治稻里,你的妻女不都因为你戒不掉的赌瘾被卖掉了吗,病重的家人指的又是谁呢?”
——他怎么知道?!
“你——!你、你...你说什么呢?”山治冷汗直流,两股战战,“生病的正是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正在家里照顾她!”
“......”森鸥外支着侧脸安静地看着他。
须臾,医生从沙发上起身,慢慢走到山治身边,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的女儿才13岁,直接来诊所问诊即可,阁下又何须以身犯险?”
山治稻里目眦欲裂,失控地喊叫:“你怎么会知道!你调查我?!”
森鸥外把钉进柜子里的手术刀拔了出来,无视了彻底瘫软在地的山治稻里,兀自站直身子拿出手巾擦拭刀刃,重新变得亮洁的刀身映出一双冷漠的紫红色眼眸。
黑发医生没有回答山治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山治稻里,我看到了你的罪孽。”
在山治稻里出现过的九千七百三十一条世界线里,他犯罪的几率高达97.3%,足以处以死刑的罪名占比74.9%
森鸥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确认这个世界的山治稻里是不是例外,所以——
正当山治准备暴起伤人之时,手术刀以刁钻的角度划开了他脖子的大动脉,如同他当初把被迷晕的妻女送到人贩子手上,此时的自己也如屠宰场的猪羊一般被人轻易杀死了。
在世界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山治稻里隔着血雾看到了医生那双低垂的眼眸,里面平静得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宛如高天原上无爱无恨的神明。
喷溅而出的血液不可避免的污染了森鸥外的医用手套,他脱下手套盖住山治稻里变得灰暗的眼眸。
黑暗中,医生低声说:“抱歉,此即最优解。”
...
窗外夜色下,诊所外的高墙上,一只三花猫透过窗口把一切尽收眼底,身后的尾巴轻轻摆动,过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猫咪不知道的是,在他跳下围墙的那一刻,黑发医生淡漠的双眸越过窗沿投来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