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偏的思绪中回过神,晶子兴致不减,举起发夹对着月光,想象一只夜色中自由起舞的蝴蝶。
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天,没有发人深省的对话,甚至两人间连真正的交流都没几句,只有淡淡的温馨流转。
森鸥外的视线落在那只金色的蝴蝶上,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就这么产生了——如果他是人类,是不是就能理解晶子这一刻的喜悦?
稀薄的不甘和失落像冻在窗外的冰花,稍微升温就化了,但残留下来的水痕会证明它们来过。
黑发医生困惑地捂住心口:异能力难道是具象化的吗,晶子的不死蝴蝶是否遗留在了这具身躯的某处?
不然怎么解释这种奇怪的感受,像是被蝴蝶的璘翅擦过,血肉在瘙痒中生长。
与人类的相处还是改变了这个任务机器,机械模拟出来的灵魂在血肉之躯里颤动,最终孵化出的,是一颗如此鲜活的心脏。
*
立原柊吾闲聊几句就准备走了,告辞的话语却被晶子突然爆发的欢呼打断。
黑发女孩举着拆开的信件兔子似的蹦跶,脸蛋兴奋地涨红了,她把信纸掉转过来指着某处,激动地说:“立原哥,他要来接我了!”
“欸?”立原连忙凑过去看,发自内心地替女孩感到高兴,笑着恭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
晶子手指抚摸纸张上工整的字迹,笑弯了眼。
——既然选择提前来接她,证明医生也同样思念着她吧?
......
......
夜凉如水,晶子全副武装坐在床上,贴着骷髅贴纸的小行李箱靠在脚边。
她时不时看看手表,随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平白浮现一股类似近乡情怯的不安。
“哒。”
一声轻响,监禁室的大门从外面打开,晶子按捺逐渐鼓噪的心跳,紧张地盯着缓缓打开的门扉。
快十个月没见面的人静静地站在门外,穿着一身黑,一看见她就抿起嘴角,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似的:“...晶子,我来晚了。”
与谢野晶子悬着的心轻轻落地,会因为久别重逢而紧张的人不止她一个,她于是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森医生——!”
熟悉的称呼喊出的一瞬间语气里就带上哽咽,晶子小跑着扑过去,像一只翩跹的蝴蝶落在医生怀里。
森鸥外的语言中枢故障般卡住,还不等他分析好该说什么,下一秒女孩的拳头就落到他肩膀。
不痛,但把人捶懵了。
“?”森鸥外捂着被打的地方,语气里带上自己也没察觉的无措,“...晶子不高兴吗?对不、唔。”
晶子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睛里晶莹闪烁,分明是个笑模样:“还以为这么久了能有点长进,到头来森医生还是只会这一句嘛。”
她停顿一会有些别扭,含糊道:“......你来了,没来晚。”
——只要你真的会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明明没有把话说出口,晶子却还是觉得矫情,兀自恼羞成怒又捶了森鸥外一下,接着提起行李箱催促道:“我们快走,这里我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森鸥外应了一声,非常自然地接过行李箱,问她:“其他的不用拿了吗?”
“没什么好带的,拿着也麻烦。”
晶子非带走不可的只有医生每个星期给她写的信,已经全装在行李箱里了。
医生于是牵着晶子往外走,确定少女没有真的生气后又恢复淡定,见她着急下意识劝道:“慢点走,别摔了。”
不见面会想,真见面了晶子又忍不住嫌弃他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谁会无缘无故摔倒啊,三岁小孩吗?”
森鸥外:“......”
男人若无其事地垂下视线,心里却想:他把晶子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么久,被讨厌也是正、
“——没讨厌你,”与谢野晶子一看就知道这人又在想有的没的了,没忍住吐槽,“笨蛋森医生,还是没长进。”
黑发医生的大脑也不知道是怎么构成的,明明在其他事上精明得可怕,唯独这方面笨拙得不行,时不时就陷入情绪怪圈,偏偏面瘫脸太能唬人,往往搞得“被迫讨厌”的人在收到医生的道歉时一脸懵逼。
与谢野晶子在几次乌龙事件后就琢磨出一点经验,没想到时隔十个月这么快又用上了,熟悉感彻底压过了因分离导致的那点生涩。
森鸥外听罢又觉得自己行了,他稍稍握紧两人相牵的手,总算能自然地说出那句准备了很久的话:“那我们回家吧。”
“...咳,”这下不会说话的变成了晶子,她憋了好一会才故意刁难,“我要一个人睡,房间什么的都有吧?”
黑发医生浅浅地笑了,月色在眼波中流转:“早就备下了,希望你会喜欢。”
与谢野晶子瞬间语塞,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半晌才用恐怕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嘟囔道:“......那就跟你回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