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首领的对话,兰波听了全程却不甚在意。
一方面他对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没有归属感,就是临时工的心态;另一方面则是对强者的敬佩,让他天然站队森鸥外。
虽然失忆了,但兰波骨子里的自傲并没有消失,平日里对人也有些爱搭不理。即便如今吃住都依仗港口黑手党,他也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这就是个乡下地方,这里的人也都是乡下人。
所以,一个人如果拥有强大的异能,大概也不会被兰波看在眼里,因为他本人就是当世力量的巅峰。可时至今日,兰波对森鸥外的评价却是“可怕的人,非必要不要与之为敌”。
没人知道这个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医生,是怎么做到仅凭个人的力量就将偌大的组织首领架空。
反对者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就在一系列看似偶然的事件中失去了发声的机会。港口黑手党内部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闸机,悄无声息地过滤废渣,许多人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就发现熟悉的同事接二连三没了踪影,像是从没存在过。
“大扫除”行动开始的第一年,港口黑手党几乎成了空壳组织,却不见有麻烦找上门。一张笼罩着整个横滨的数据网,将区域于区域之间划分进各自的信息茧房,任凭房里闹出天大的动静,门外的人始终一无所知。
沉寂了一年有余,港口黑手党向外放出招人的信号,就这么慢慢休养生息,一直到现在。
森鸥外的大脑到底运算了什么,兰波始终没能看透。一个人若是领先太多,便连嫉妒都不会引起,一如望洋兴叹,众人只能向其投去或仰慕,或恐惧的目光。
手里的红茶蕴出阵阵醇香,兰波轻抿一口,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等到一年后?这个时间特别在哪?
一上午就在悠闲的点心时间中度过,快下班的时候兰波暗暗看向森鸥外,在倒计时五分钟等到了医生起身告辞,牵着两个孩子离开。
兰波紧随其后,成功提前三分钟下班,心里顿时美滋滋: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早退都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
——我以前难不成是个无业游民?
顺着这个思路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兰波干脆先放下,飞奔回家拥抱火炉。
已经走出大楼,芥川发现自己还是想不明白医生的用意,有些挫败地问道:“森医生,在下可以问问为什么要等一年后吗?”
森鸥外垂眸看着身侧的少年,温和地扬起嘴角:“当然可以,龙之介,没什么不能问的。”
这个笑容让他看上去和会客室里判若两人,像是冷硬的钢铁软化成水。
黑发医生松开牵着芥川的手,转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说:“事实上,我正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
擂钵街,某处废弃的房子。
“啊??”
中原中也惊呆了,食指在空中颤颤巍巍地指了指,“织田作,你、你你在这吃咖喱饭......?”
“是的,”织田作之助刚好吃完最后一口,顺手把打包盒收好,闻言有些迷茫地看着炸毛的小伙伴,“不能在这吃吗?”
——不是能不能吃的问题,是你怎么吃得下啊?!
中原中也槽多无口,努力屏蔽一旁惨绝人寰的叫声,以及排泄物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的恶心味道,最后还是没绷住了,冲那边的两人喊道:“可恶,你们两个恶趣味也要有个限度啊喂!”
“哈——?”与谢野晶子停下手中的电锯,戴着医用口罩的脸侧过来,不爽地挑眉,“臭小鬼怎么和姐姐说话的,叛逆期到了?”
江户川乱步之前在房子里找了把还算结实的木椅,如今坐没坐相,支着椅子晃晃悠悠的。
他左手向后反搭椅背,右手将一柄手术刀抛起又接住,碧绿的猫瞳露在口罩外,含着笑意的嗓音还是软乎乎的:“中也不要大惊小怪呀,和织田学学嘛。”
“嗯?”织田作之助把食物垃圾处理掉,一回头就听见这句话,指了指自己,“学我什么?”
中也看看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事的织田,又看看另一边糟糕到可以糊上马赛克的手术现场,一张脸皱成了苦瓜:难道奇怪的人是我吗?
家庭定位愈发朝着吐槽役靠齐,橘发少年低头掩面,想要深呼吸冷静一下,反倒吸入一大口奇怪的味道,顿时无语了:“......算了,随你们吧。”
在他们闲扯几句的功夫里,在“请君勿死”作用下重新活过来的男人哭嚎着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啧,才三次就不行了?”晶子把电锯扛在肩膀,嫌弃道,“真没用啊。”
男人涕泗横流,即便身体已经被治好,但疼痛仿佛还在纠缠他,“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你们想问什么?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乱步用冰凉的刀刃贴了一下男人的脸,像是觉得对方瑟缩惊恐的表情有些滑稽,黑色额发下的眼睛微弯:“唔,那你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个形容狼狈的男人名叫山本田,是“山狮帮”的老大,整个帮派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平时在擂钵街烧杀抢掠,奸/淫/妇女这种下三滥的事没少做。
在乱步等人的有意封锁下,像“山狮帮”这样的小组织最多只是听过他们的丰功伟绩,却无从得知他们的长相。
要是能把脸对上,山本田绝对会在初见时选择饮弹自尽,保证自己死得透透的。
总之,一无所知的山本田为了活命,张口就把知道的都抖了出来。可无论是未来的行动计划,还是业务扩张,甚至是自己有多少个情妇这样的八卦,面前的少年听完都只有一个反应——
“这个我知道啊,”乱步感觉到无聊了,刀尖含催促意味地划过对方的眼角,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没别的了?”
山本田彻底崩溃了:“你什么都知道还抓我干嘛啊?!”
抓着玩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乱步被他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动作大到差点掉下椅子,还是晶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今日份的手术练习到此为止,山本田失去了最后一点活着的价值。与谢野晶子懒得和这种社会人渣浪费口舌,很不走心地说:“你就当抓着玩吧。”
她拉开电锯的保险栓,在男人听来尖锐到刺耳的嗡鸣声中将电锯高举过头,低垂的紫眸一片寒凉,尽是对眼前人的厌恶。
在头颅和身体分离之前,山本田看见那个绿眼睛的少年冲他挥挥手,听见对方绵软无害的嗓音:“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哦。”
——
——
中也和织田蹲在门外一人一瓶果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果汁是织田早上出门时顺手从冰箱里拿的,他习惯多拿一瓶,总能像现在一样派上用场。
房子里的声音小下去了,中也探头朝里看,发现那两人在如何缝合人头这件事上争论起来。乱步觉得晶子的方法效率太低,晶子则认为乱步的方法放在活人身上绝对会伤口感染。
“......”
中也木着脸收回视线。
我时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感觉格格不入.jpg
虽然没有再看,交谈声还是清楚地传出来。先是乱步抱怨怎么又是他打包尸袋,然后是晶子不客气的“你不做难道我做?”,之后少年的嘀嘀咕咕就听不清了。
没过多久,乱步和晶子一前一后走出来。他们脱掉了那身染上血污的医护人员装扮,又恢复平日青春洋溢的模样。
今天与谢野晶子又换了个新发夹,是可爱的胡萝卜样式。她把有些乱的发丝往后拨,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疑惑道:“太宰呢?他不是说等中也你一起过来吗?”
中也一懵:“哈?没有啊?”
晶子还有什么不懂的,当即冷笑一声,阴恻恻地说:“好啊,他八成又偷跑去、”
话还没说完,所有人的衣服口袋里同时响起消息提示音。
停顿一瞬,大家同步摸出手机点开群聊,在看清内容时忽地睁大眼睛。
*
“哼~哼哼~”
太宰治一路哼着自创的小调来到河边。
今天好不容易给他找到机会溜走,没人在身边盯着,好几天没自杀的少年简直心痒难耐。
目的地是太宰精挑细选的河流,清澈透亮,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漂在河里别提有多爽了。
太宰仰面倒下,河面激起水花后荡开一圈圈涟漪。他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腹部,顺着河流往下漂,一派悠闲的模样。
很显然,这项运动比起危险的“自杀”,倒更像青春期少年的反骨——越是不让碰的东西就越是要碰,还要偷偷摸摸地碰,讲究的就是一个刺激。
要是没人管,这种程度的漂流太宰治能一直持续到天黑;可要是真的没人管,他就会浑身湿漉漉地跑回家,在森鸥外面前撒泼打滚,势必要讨个说法了。
——如果因为着凉生病什么的就最好不过,到时候其他人就只能看在他是个病号的份上忍气吞声!哈哈哈!
这么想着,太宰治几乎要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但这样美好的幻想注定落空。
才过了没多久,太宰治就被人从河里捞了上来。他哀叹一声,正想看看是哪位好心人打搅了他的好事,一抬头却惊讶道:“诶,织田作?”
再往后一看,另外三人也在岸上,大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一个个难掩兴奋的模样。
大约半年前,太宰拆掉了缠在脸上的绷带,如今一双鸢眸里满是疑惑:“你们这是...?”
“太宰,你没看群里的消息吧。”织田边说边把人带上岸。
担心手机进水,所以事先藏在岸边的某人含糊地“唔”了一声。
“就知道你没看,”中也高兴得甚至忘记了报复回去的打算,主动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哝,你自己看吧!”
鸢眼少年接过手机迅速往上滑,略过大家刷屏似的留言,看到了森先生发的那条消息——
【工作暂告一段落,接下来要一起去旅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