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叶大夫再怎么禽·兽也不可能如此恶心吧!
他觉得这定然是胡编乱造的,可是四处一看,那小公子早就没了影子,更表明虚假不可信。
不可能,绝无可能!!
小公子前脚一走,几人迅速结账跟上,一路随至缘何园。岳离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尾随一个男子,想问舅舅又觉得会挨骂,便默不作声观察着。
缘何园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学堂,远离喧嚣,周围环的是绿水青山,葱郁古木众星拱月般将之掩映托出。
季秋枫布施一层掩身结界,三人随着小公子推门而进。
今日里间倒是没有传出‘之乎者也’之类的句子,孔孟暂息,学童散尽,夫子也乐得清闲。只见微风轻拂,卷动窗扉外侧的垂帘细细翻动。
“……夫子…夫子可在?”
不得应答,小公子习惯性的穿过回廊,在后院莲池一侧停下。
石桌上堆了厚厚几摞辞集诗集,入目可见密密麻麻的隶体词句——
‘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
‘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谓孙,相观而善谓之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蚕头燕尾,一波三磔,靠旁朱笔批注毫无二致,由此可知许多书为他亲自誊录注解。
岳离商看到这么多书册,只觉脑袋嗡嗡不停,好似灵朔长老一有机会便拉着他,翘首跂踵道:“……小岳娃子,不如今日你便告与玉梧仙尊,拜入老朽门下?”
他最是讨厌繁冗难懂的符咒目,略领会些皮毛便不愿再修学,灵朔长老屡次相邀,尽管不厌其烦,却也不好对长辈出言无状,便道:“……等长老打赢我舅舅再说吧!”
灵朔长老白须颤颤,望着他逃之夭夭的背影老泪纵横,心碎一地:“……老夫若打得过仙尊,何至于讨不到你这么一个徒弟!!”
季秋枫看了几眼,又将目光落到小公子身上。
石桌旁的躺椅上,一本《易经》堪堪遮盖男子的面容。
“夫子……”小公子声音放得极低。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手缓缓靠近书角,轻而易举便扯开了。
他慢慢凑近,终是见到了一张总是不见天日的金贵面皮。
眉目疏朗,纤长的睫羽像两把小扇子,脸被指尖轻触时会微微颤动,高挺的鼻梁上一颗黑痣隐约可见,在其下方,是一张稍许鲜红的薄唇。
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即使没有挨靠触上,从季秋枫几人的角度看来,早已经亲上了。
妈妈妈…妈也!!
重莲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眉宇微蹙,同时眼眸又瞪得很大,双颊红白交错,唇紧抿,一时间不知是惊大于羞还是羞大于惊。
岳离商也是舌桥不下,一双杏眸里惊多于惑,他实在没想到,两个男子竟会……
实在是不可名状,不知所谓。
季秋枫毫无反应,斜了岳离商重莲一眼,高抬臂膀,拿广袖替他们遮掩。谁知重莲惶然道:“…师、师尊,弟子自行闭眼就行了。”
说完果真闭上眼,不仅如此,还帮岳离商蒙眼,两人一同转身,又互捂耳朵。
季秋枫忍不住飞个白眼:“…既入此境,便知一切皆为虚幻。若我不在,妖邪趁机攻袭,你们当如何?”
他的结界便如一层单面镜,隐身隔音,绝不必担心惊扰幻境中的一切。
两位少年僵硬的转过身,纠结半晌才睁开眼,目光一齐落到季秋枫脸上,意思明显——
真…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两个男子卿卿我我吗?不好吧!
季秋枫洞若观火,微怒道:“自己心若澄澈,何惧他人苟且龌龊?”
小公子一时鬼迷心窍,将人惊醒了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狠狠摁住那人,堪称狂暴的吻了好一阵。
后来当然被推开了,他竟不觉羞耻,颇为理直气壮:“…又是不成体统?林亦行,我同你告白过,你未拒绝,我便当你答应了!”
这逻辑……
结界内的三人不禁皱起眉头,连季秋枫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果真是强盗逻辑!
林亦行身为人师,一直尊着“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原则,学生再顽劣他也能大度宽容,此刻却也怒不可遏:“…叶怀兴!!”
一听这个名字,岳离商重莲立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们要找的叶怀馨吗,此刻这般,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
这人初见时便不知天高地厚,不曾想竟如此大胆!
“我是夫子,你是学生,又同为男子,你还要不要脸面?”
林亦行一张脸逼的通红,仿佛怒极,又掀翻了所有书册。
叶怀馨倒没想到他会盛怒至此,方才的气焰登时败下去,所有的意气风发也抛至九霄云外。
“你说欢喜不分贵贱,只求钟意,那我问你,不过仰慕一人,又有何错?”
昔日无恶不作的豫摩音夫人自然不相信情爱一说,经由观音菩萨谪落凡尘,就是要体验人世的七情六欲,可到底是一届魔修,不懂如何去爱人。
怒火在翻腾,林亦行那双一贯温和的眸此刻竟然霜吹雪虐,如同一只尖利的锥子扎在她心口:“…仰慕无错,但是——恶、心!”
叶怀馨脸色登时变得煞白一片,唇翕动半天只能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笑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
恶心!!她敬慕的男子亲口说的恶心,那些“平等、不分贵贱、只论真心”都是空口说白话。
这就是圣贤书养出来的人,口口声声言‘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夫子,多么的德高望重!
一个身处岸边的人,又怎么能切身体会溺水之人的苦痛,他只需隔岸观火,言传几句圣贤。
自古以来,便无真正的平等,大多数人认可的总是自觉高人一等。
“仰慕无错,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仰慕无错!!”
叶怀馨笑的倒在地上,手被一块石子划出血,她视若无睹。虽红着眸子,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
叶怀馨离开后,林亦行当即晕厥过去,沉湎片刻醒过来,他抱着一堆书滞了半晌。
眼神空洞,却能感受到他的痛苦。鼻间淌出几许猩红液体,林亦行微微动了一下,眨眼又魔障了一般,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啊怀兴!
“他…他是不是……”岳离商话音未落,重莲便道:“…是血疾。”
任谁也觉得叶怀馨再不会出现在缘何园,然当晚几人走不出去,只好守到翌日。
第二日同一时刻,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他们立马惊觉——此处仍为境中境。
再寻切口怕是会进入另一个境中境,季秋枫当机立断,看了眼晕厥的林亦行,转而对两位少年道:“…当下只有这个办法,你们谁去?”
岳离商看着面前冷光乍现的刀刃,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我、我不去!”
季秋枫转而看向重莲:“那你去?”
重莲骇然失色,不复稳重:“…师尊我…我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