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舆慈艰难地睁开眼,面前对着的,是一张笑意盈盈地俊脸,秦舆慈少与人靠这么近,下意识就要后撤,然而等看清了来人,他也便不动了。
“醒了?”褚初翊笑道,不再在他床前久待,而是自己找了个贵妃椅,懒洋洋地靠上了。
秦舆慈如今一动就浑身疼,刑部的刑罚都是下死手的,秦舆慈早年虽然练过些剑道,却也经不起这样连番折腾,然而他依旧硬撑着一口气,爬下床,勉强站住,对着褚初翊磕了一个头。
“下官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褚初翊看着他已经为难地面上都冒汗了,手托着腮,故意迟了片刻才道,“坐吧。”
“是。”秦舆慈这才扶着床沿,艰难坐下。
“不愧是太常寺少卿,这礼节,确实是极其标准,比早些年教我规矩的国子监都强上不少。”
“王爷谬赞了。”
“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褚初翊含笑道。
“为何不问我为何救你?外面都说我残暴,你不怕?”
秦舆慈停顿半晌,才道:“下官早便知道王爷。”
“知道本王的人多了,这有什么稀奇的。”褚初翊坐起来,双腿分开,双手合在一处,胳膊肘分别定在膝盖处,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舆慈。
秦舆慈沉吟片刻,道:“下官知道的,还要早一些。”
褚初翊眼皮抬了起来,他盯着秦舆慈,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我只当你忘了。”
秦舆慈笑道:“王爷自小就与舆寿交好,我都记得……”
许是想起了弟弟,秦舆慈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褚初翊死死地盯着秦舆慈的神情,夜色沉寂,他压低了声音,话里也有三分挑逗:“既然知道我是谁,又知道我是为何救你?那你今晚在刑部大牢里,为何拒我?”
秦舆慈差点被呛到,这才明白这个人今晚留在这里的原因,就为了问这件事情?
秦舆慈细想了想,这才答道:“虽知王爷是因为与舆寿有旧才想救下官,但是倒也不想王爷做这样大的牺牲——”
这也不怪秦舆慈,这事搁谁身上谁都要想想,本来是必死的路,现在突然有了选择,但竟然是让你娶一个王爷?
娶男妻就算了,娶个王爷……
“你当本王愿意?”褚初翊一掌下去,手底下的小几差点翻了,“要不是娶王妃太麻烦了,你的行刑之日又近在眼前了,本王为何不好好娶你过门反而要嫁给你。”
秦舆慈微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未来的娘子了不得啊。
褚初翊发过了脾气,见秦舆慈虽然疑惑,却已经没有抗拒了,心里略略开怀,又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再说呢,为了你牺牲一两分又如何?你我就没有旧了吗?”
秦舆慈有些为难,他们二人,并未见过啊……
可是,也只是没有见过而已。
褚初翊当时住在常山养病,与秦舆寿原是一场骑射认识的,秦舆寿骑马射箭的时候,异常争狠,非要赢个头奖不可,褚初翊骑射俱佳,都没赢了他。
原因无他,秦舆寿玩起来,不要命似的。
后来褚初翊常去秦家走动,倒不是秦舆寿不愿意高攀去郡王别院,是因为秦家有个大哥,声名远播,家教森严的大哥。
“褚兄,今儿无论如何我是走不了了,我家兄长给我派下功课了,要联诗,作不出来。”
褚初翊凑过去,看了一眼纸上的龙飞凤舞的两句七言,脱口而出:“呦,好字啊,这等功底不练个二三十年出不来,你兄长今年多大了啊?”
秦舆寿笑了一声,道:“褚兄说笑了,我与兄长非一母所生,他只长我半岁而已。”
褚初翊心道,一个少年郎,偏喜欢模仿老头子写字,可见是个无趣的,便拿起笔来,在纸上挥毫。
“这等诗倒难住你了,我来续。”
诗句落地即成,秦舆寿拿起瞧了瞧,念道:“吞恨缄情值风雪,羌笛声声怨关山。”
这两句,是他大哥所作,“解马放牧大漠北,谁解关山渡我情。”
后两句是褚初翊所作。
秦舆寿哈哈大笑,遂将手中纸张一卷,随手交给下仆,道:“交差了。”
便照例出去玩了,那是第一次,褚初翊和秦舆慈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