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待诸位大臣入得殿内后,见着的,并不是端坐在龙椅上皇帝,而是坐在一旁的皇后。
秦舆慈和一旁的光禄寺少卿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读出了震惊。
古往今来,还没有出过皇后代替皇帝上朝的例子,如今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何事。
秦舆慈面上仍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心中却在不住回想,近日他是否有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皇后听着殿中大臣议论纷纷,也不在意,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等殿中议论声渐小,她才笑道:“陛下昨夜在御书房遇刺,受了惊吓,至今昏迷不醒,清醒之时,亲口御言,由本宫代为掌管朝中事务。”说罢,她身边的宫女便将手中托着的玉玺展示在众人面前。
一语激起千层浪!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诸位大臣都不肯相信陛下会让皇后代掌玉玺。
此时他们才发现,太师和几位平日里爱出头上奏的同僚今日并未出现。
秦舆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蓦的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说皇上遇刺昏迷另有隐情?
正想着,御史大夫颤颤巍巍出列,伏跪在地,“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还请殿下归还玉玺于圣上!”
皇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陛下亲口御言!难道你们不信本宫?”
御史大夫口呼不敢,却始终坚持后宫不得干政,请皇后主动让权。
皇后不耐与之多言,挥手便让殿外候着的禁军将御史大夫拉了下去,“御史大人坚持抗旨,本宫也不好徇私,只好请大人回去冷静冷静,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短短几句话便断送了御史大夫的前程。
有了这么个前车之鉴,其余人再不敢触皇后眉头。
皇后满意地扫视了一圈殿内众臣,目光忽的落在了规规矩矩站在角落的秦舆慈身上。
此人便是当初褚初栩心甘情愿用丹书铁券救下之人,果然生的一副好相貌,怪不得能勾的褚初栩对他死心塌地。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鄙夷,在她心中,秦舆慈已然被划至那些为上位,献媚邀宠之列。
如今她初掌权,若是贸然将人发落,势必会落人口舌,暂且再容他几日!如此这般安慰自己后,皇后心里才好受了些。
秦舆慈向来谨小慎微,平日在朝堂之上也从不拔尖要强,甚少会有人注意到他这个角落。
今日却不知怎的,他敏锐察觉到一股充满恶意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那人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秦舆慈也不敢抬头张望,好在直到下朝也没再起什么波澜。
按照以往来看,秦舆慈为保秦家,自不会干预皇家之事,他向来懂得明哲保身这个道理。
他已打定主意不再掺和翊王府的事,夺嫡之争一向凶险,稍有不慎便是身首异处。他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然而,最近几日,秦舆慈总觉得心神不宁,行坐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悄然在改变。
清晨,秦舆慈端起茶盏,入口却是一股苦涩。
他这才恍然想起,他的茶里向来爱放些决明子,以助明目清神,可不知从何时起,连褚初翊也随他一道,在花茶里加了决明子,如今,褚初翊不在秦府,这茶似也少了些许味道。
最近几日他并未刻意打探褚初栩的消息,那人就像是从未在他的世界中出现一般。
可这府中却是处处布满了他的痕迹。
他望向院中梅树,思绪万千。
历年,秦舆慈常常埋首书案,鲜少踏出书房半步,直至去年隆冬,他随口一提院中缺了梅花点缀,景致单调了些。
谁知没过几日,褚初翊就吩咐下人,在园中移栽了几株腊梅,一到寒冬时节,朵朵娇艳欲滴,甚是赏心悦目。
如今,梅景依旧,那人却已是不在身侧。
曾经他以为是自己迎合着褚初翊,可如今细细回想,却是褚初翊一直在默默迁就自己,以各种细微的方式。
记忆如泉涌般喷薄而出,此时此刻,秦舆慈才恍然明白,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心,已然被这个看似桀骜不驯,实则温柔体贴的男人占据。
秦舆慈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下人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惊恐地禀报道:“大人!不好了!翊王爷......翊王爷中毒了!”
呼吸一滞,秦舆慈只觉得心脏骤停,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着握紧了茶盏,脸色煞白如纸。许久,他才艰难地吐出一句:“备马!”
顾不得许多,秦舆慈披衣夺门而出,朝翊王府狂奔而去。
他不敢去细想那个向来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会是何等模样。
他只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这一次,他都再不会退缩。
因为他的心,已然系在了那个人身上,再也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