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当即拖了把石凳凑到沈钦面前,扬声笑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挺喜欢你的,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他说一出是一出的,沈钦连槽都懒得吐了,心说这人刚来的时候不还打着找他麻烦的旗号么,怎又是画风一变,就成了来交朋友了?
再说他俩话都没说两句呢,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所以这又交得是哪门子朋友?
可对上少年那清澈明亮饱含真诚的眼眸,沈钦又莫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少年见状更是得寸进尺,直同沈钦热情攀谈起来。
这转折也真是够离奇的,前一刻靥若还焦心得很,后一刻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又有些无奈,不过眼见着他们之间当真没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她面色丝毫不变,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缓下来。
只要没闹出什么事端,她那一身皮就算是保住了。
不过,这小祖宗到底是为什么来的?还偏偏挑在宫主一时半刻赶不回来的时候……
想到今天都有些什么事项,靥若眼眸一时暗沉,神色也稍显冷凝下去。
看来主上之前的动作给他们的教训还不足够,某些人看不清情势……是该要好好敲打一番了。
且不论靥若是个什么想法,这头两个刚认识的少年正聊得火热,司玘那边的气氛,却着实不算如何美好。
今天是朔雪宫八位妖将例行汇报的日子。
朔雪宫偌大一个宗门势力,若想顺利运转,必然也少不了人力财力的支持,司玘平日潜心修炼,又身负其他职责,便按照惯例将朔雪宫上下各个事项交予靥若安排,势力所涉种种生意则分作数份分别交由另外七个下属管理,若是平日出了什么事情就全然由他们自己定夺,而但凡司玘出关,则每数年便要同司玘汇报一次,并将重要之事交由他来决断。
不过司玘那八个下属亦是清楚司玘的冷淡性子,每每汇报都极近精简,从不多浪费半句口舌。
只除了……今日。
靥若不在,此番汇报本应更加短暂才是,可白发妖修高坐于主位之上,淡漠的目光落在那仍口若悬河、看上去丝毫没有停止意向的赭衣男子身上,神色淡淡,周身气息却愈发冰冷。
而在下方,其余妖将皆落于那赭衣男子身后一步,并列站作一排,他们有志一同惊异于同僚行径异常,心下猜测之时却忽觉主上不愉,不由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连那么点微末之事都拿出来喋喋不休地说上个二三四五,这厮怕是真的疯了不成?
那赭衣男子当然不是没有发觉身后同僚讶然的目光,也不是察觉不到主上看向他愈发冰冷的眼神,可思及晨时胞妹万般祈求的话语和哭得梨花带雨的娇俏面庞,男子终究还是将心一横,硬着头皮继续讲了下去。
主上带回一只鬼仆、又对其百般照管的消息在这朔雪宫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本来这事情根本轮不上他们这些下属插手,奈何男子有一颇不省心的胞妹,平日对那司玘的事情最是上心,被下人几句吹捧便总是信心膨胀,成日以朔雪宫未来的女主人自居,乍一听闻这种消息,又哪里还安坐得住?可以往司玘常与那鬼仆同进同出,令她根本找不见下手的机会,正巧这回遇上兄长例行汇报,她便就动了心思,央他将司玘稍稍拖上一拖。
男子与她一母同胞,又怎会不知自家妹子到底是个什么底细,说得好听是天真烂漫不通世事,说得难听点就是娇蛮任性脑子愚笨,成日被人当了枪使还半点都不自知,一张脸虽然还说得过去,可这朔雪宫里头,谁还没有张漂亮的面皮?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是有个身为司玘心腹的哥哥,可要想配得上那如谪仙般的主上,却根本就是异想天开了。
君不见她找尽了机会在主上面前晃荡,甚至叫男子豁出脸皮,才接她进主峰中安住下来,可主上的心意,又岂是她一厢情愿就能改变得了的?
只可惜这道理赭衣男子懂,他小妹却根本不懂,只抱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兄长的地位飞扬跋扈,直叫男子操碎了心,男子遭对她不看好却又说她不得,若她做得不那么过分,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后再去补偿苦主。
今日他本不想蹚这趟浑水的,奈何自小娇养到大的妹妹那般耍横哭求,他被哭得没了办法,心中一软便咬牙应承下来。
他只觉得依那蠢丫头一根筋的脑子,顶了天也就是找上门去叫嚣一番,又听说靥若那柳树精特意接了侍奉那位的活计,有她在,总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事情才对。
大不了他事后再向主上领罚便是!!
男子下了决心要好好敲醒妹妹,此时却仍心下侥幸,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渐渐止了话头,擦了把冷汗退回队列之中,对上同僚探寻的目光,也只能暗自苦笑不提。
这种事可真不是人干的,下回无论小妹再怎么哭求,他可都万万不能答应了。
他斗胆向上瞄了一眼,见司玘似乎没什么计较的意思,不由微放下心来。
“散了吧。”自赭衣男子之后再无事上报,司玘神色微松,只挥手让他们退下。
随他语落,大殿结界瞬间消失无踪,一束光线却在这时自殿外疾射而入,直钻入司玘掌心。
这时候传讯……
那赭衣男子瞅见司玘神色骤然一沉,登时神情大变。
难不成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