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流逸性子向来不急躁，他不吱声焦躁的便是江芮欢。当下无别人，张让和星澜都在外候着，江芮欢便鼓起了胆子，先是扯了扯齐流逸的袖肘处，察言观色，见齐流逸眉心微动，只是淡淡暼了她一眼。

她知道，齐流逸不厌她。

于是又大胆了些，娇嫩的柔荑顺着袖肘向下，触到肌肤，指尖顿感凉意，忍不住嘟囔：“怎地每回都如此冰凉。”

齐流逸暗笑，她学的便是那极阴邪功，常年处于寒地，冰窖待上几日都不成问题，自是冰凉。但他懒得讲这些，反手摁住那不安分的小手，俯身平视，慢慢靠近。

江芮欢一直在观察他，猛地拉近距离，她一时怔住不知作何反应，卷睫微颤，呼吸都一滞。没对视几秒，齐流逸便蹭过她的脸颊，呼吸扑撒在她的鬓角处，缓缓地匀到了耳廓。

除了上回，江芮欢没有与人如此亲近过，更没有和男人这般……虽不通男女之事，但也知晓此刻身子的异常，每一次的鼻息都让她浑身颤栗，肩胛忍不住的向上缩。

齐流逸到达今天的地位，没少在泥潭污垢里走，她虽不屑用此法子，但也知性是打开欢愉的门，亦是撬开嘴硬之人的匙，东厂折磨人儿的法子可多，她没少观摩。

她轻笑，小废后的这点异样她能清晰捕捉，她越躲，齐流逸就越使坏。在受不住痒意，江芮欢抽出被虚握着的手，踮起脚，双手附上齐流逸的肩。

齐流逸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由着她搭着，也不在行动，听着小废后唇齿间的细喘平息，她才渐渐直起身，低头才发觉，将人欺负的眼角红润又潮湿。

小废后也太敏感了些。

她抬手，手臂环上江芮欢的腰后给她支撑着。

“莫要招惹齐王，兄长的话娘娘转眼就忘了。”齐流逸嘴角噙着笑，欣赏着耳红面赤的景色。

江芮欢渐渐平静下来，羞耻感是忍了又忍，才将其压制，恨自己怎地如此不争气，仅是几下鼻息便被弄的连身子都软了。

“兄长的话是在关心阿欢，听与否阿欢自己说了算。”江芮欢说。

“哦？那娘娘岂不是让兄长失望了。”齐流逸说着，欲将小废后的双手抽离，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也不适应。

江芮欢却不依，慢吞吞的开口：“阿欢没有让王爷失望……就好。”

齐流逸捕捉着她眼里的情绪，竟有些探不出虚实了，冷哼了一声，忽地就笑了。

江芮欢不知他为何笑，也不觉得自己的话好笑，不想深究，她想，这笑的真好看，应是真正的愉悦。许是被齐流逸的笑容感染，竟没有了畏惧，甚至脱口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王爷笑的真好看。”

齐流逸平常冷脸惯了，仇恨在身，她很少笑，也笑不出。

重回西楚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夸过她笑的好看，世人都传，她是鬼面罗刹，鬼面罗刹笑起来那便是要夺人魂魄的。

“娘娘，时候不早了。”言罢，齐流逸转身朝一颗古树走去。

靛蓝色的天儿渐渐沉下去，暮色苍茫，这废宅没有半点烛光，幸好今夜的月光很亮。

江芮欢见他转身的潇洒，表情像极了被负心汉伤了的女子。

齐流逸步子迈的很开，她没想小废后会跟来，也就没回头看，一跃而起两三下就跳到了树杈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拿出陶埙就吹了起来。

她来此处就是图个清净，今日想起父母兄长们，他们的模样是那么的模糊，拼了命的回想却只有轮廓清晰，她怕日子越久，她连轮廓都记不起了。

吹埙，是她表达思念的唯一方式。

母亲教的乐曲，她儿时贪玩总是应付差事，如今想吹奏时却再也谱不完整了。自古琴瑟笙笛皆有专精以传其学者，独埙无谱。

一曲结束，树下传来一阵掌声，她低头看，竟是小废后。

齐流逸问：“怎地没走？本王吹得如何？”

江芮欢仰头看着他，回：“王爷是想听好话还是真话？”

齐流逸闻言，一跃而下，清了清衣摆的灰，颇有兴趣：“都说说看。”

月光倾泻，映着齐流逸的轮廓甚是好看，她试探着说：“埙的音色低沉柔和，饱含悲凉情感，绵绵不绝，王爷吹得极好。”

齐流逸见她有所停顿，知道话未说完，示意她继续。

“可是这曲调多处不符合埙色，应是在琴谱之上略作的改动。”江芮欢说。

那夜在宫中她听见埙声，和今夜这般一样幽深哀婉，想来也是齐流逸在吹，不过那日她没有细听，也没今日的这些感悟。